她一跳出來,陳俊這才發現居然還是個長得不錯的年輕姑娘,眼睛一亮,但聲音仍止不住地高高在上。
“我說的不對嗎?你們兩個小姑娘能吃多少,點這麼多東西難道能吃完?這不就是浪費了嗎?”
他頓了頓,聲音也放緩了點,聽起來像是帶了點“算了讓讓你”的意思:“好了,我只是客觀地指出你們的錯誤,你們別在死要面子地較勁了,認個錯就行。”
韓珍珍氣得差點沒抽過去,“你你你”半天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像個炮彈一樣梗著脖子就要撞死他。
宋軟給自己灌了兩口汽水順平了氣,一把將要和陳俊同歸於盡地韓珍珍拉了回來,保持著平穩的語調,用大而清晰、能叫周圍人都聽的聲音反駁道:
“你說我們浪費,是因為我們兩個人姑娘點了兩份肉,你個人推測我們吃不完,就直接給我們扣上了這樣的帽子。”
“但是我們都還沒開吃,你憑什麼就假定我們吃不完?你認識我們嗎?你知道我們的具體情況嗎?我的飯量比一般人大,所以才點這麼多,你知道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卻把這樣的帽子扣在我們頭上,主席說的“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做到了嗎?”
韓珍珍拼命點頭:“對!就是這樣!!”
宋軟歇了口,又道:
“就算我們真的只是普通飯量的女孩子,就不能是我們晚上不想做飯,專門點了兩個菜想留一點晚上吃?”
“退一萬步來說,是我們心裡沒數點多了吃不完,但你看看這可都是肉,我們能不打包帶走?這頓沒吃不完下頓吃,也叫浪費嗎?”
宋軟不僅自己說,她還拉周圍人下場。
她故意模糊了概念,直接揚聲問周圍的人:“大家來評評理,要是大家做年夜飯,想著一年到頭了多做點好東西過個好年,結果做多了,這頓沒吃完,下頓吃,也難道也是浪費嗎?”
他們鬧得這麼大,飯店裡的人幾乎都看過來了。
東北人的天性就是不叫話茬子落地上,當即就有人在人群裡接話:“那咋能算浪費?”
有一個人接,當然就會有第二個,大家紛紛道。
“那這哪兒能算。”
“就是就是,那我家娘們有時候還專門省炭火,中午多做一點晚上只要熱熱——這也算浪費啦?”
於是就有判官開始指責陳俊:“你這個小夥子,忒不厚道!欺負人家小姑娘算個怎麼回事?”
“就是就是,這個大老爺們這麼盯著小姑娘找茬,真丟人!”
宋軟更大聲了一點:“還是說你覺得我們兩個姑娘不配吃肉,所以覺得肉是被我們兩個”姑娘”吃了所以浪費?”
這話一出,周圍人更加義憤填膺了。
因為國家工業建設最開始是集中在這裡,更早進入工業文明,封建思想被更早地清掃,再加上更多的工作機會,很多女人有經濟來源,腰桿子直,以及傳統的不論男女都彪悍的作風,東北的女人地位是比較高的,就比如現在國營飯店裡,也有是有不少女人下館子。
那哪兒能聽這話?一個個均是眼神不善地看著陳俊。
就連原本靠在窗臺上嗑瓜子的服務員都直起了腰,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她也是個二十來歲的大姑娘。
在一片同仇敵愾的視線裡,原本還高高在上指點江山的陳俊此刻就像大海裡隨著風暴飄搖的小偏舟,弱小無助,孤立無援。
“你……!”陳俊的臉一陣青一怔白,嘴皮子哆嗦了,“你你你……這巧詞奪理!”
宋軟冷笑一聲:“你覺得我哪裡奪理,你說出來,我們好好掰扯!”
“對!你說!”
韓珍珍此時志得意滿像個公雞一樣昂著頭,狗腿地把自己的汽水塞到宋軟手裡給她遞茶,一轉頭又趾高氣昂地看向陳俊。
陳俊漲紅了一張臉,這次輪到他“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卻一個字都憋出不出來,臉上青紅白交錯,像是被打翻的染料鋪一樣。
陳俊在宋軟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認出了她——之前那個提醒他腳踏車被小孩騎走的漂亮姑娘!
他當時還覺得這真是天定緣分——畢竟他正在相親,要是再晚一點,講不好他就要和麻花辮姑娘成了,幸好幸好,一切都還能換回。
而且他剛剛還這樣光芒萬丈地指出了她們的錯誤,大家都看著,女人家面子薄,此刻一定羞憤又無助,只要他柔和態度再哄一鬨,這樣又正直又柔和的形象,哄個女人家
還不是手到擒來?
原本她那個同伴都被堵得沒話說了,他正等著勝利到來呢。
沒想到宋軟一開口,一不道歉二不認錯,更活吞了機關槍一樣直把他堵成了這樣眾矢之的的局面!
怎麼會有這麼牙尖嘴利的女人!大庭廣眾這麼下男人面子,簡直是倒反天罡!!
幸好他發現了她的真面目!不然萬一被她這張臉迷惑了娶回家,這不是禍三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