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恆道:“倘若我要你的命呢?”
此言一出,在場除衛祁在與廣陵王世子以外的其餘人頓時大驚:“喬伯父!”
衛祁在似是認真思索了下,而後沉聲道:“只要國公願意放過喬娘子。”頓了頓,又認真道:“小道有要務在身,待我辦完諸事,聽憑國公處置。”
李秀色扭頭見了鬼似地瞧他:“衛道長,你傻了!聽憑什麼?他要的可是你的命!”
衛祁在未語,喬國公卻是冷笑一聲,又道:“倘若我現在便要呢?”
衛祁在道:“小道要務事關陰山觀同僚與都城之安,在此之前,不能為己之私誤於其它。”
喬恆靜靜盯著他看:“好一個耿直純良的道士。你便是如此,騙得我的女兒?”
衛祁在低聲:“小道從未行誆騙之事。”
“是嗎?”喬國公嗤笑一聲:“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是什麼身份,陰山觀的親傳道家弟子,據我所知,不能娶妻罷?你一個出家人,誘得我女為你一再三番五次沖撞其父,違常背綱,甚至還千方百計要去毀下與顧府早早定下的婚約,這些便不是誆騙?!小女天人之姿,出身尊貴,為你變成此般模樣,這便不是誆騙?!”
顧雋在旁弱弱地插嘴道:“伯父,此言差矣,婚約是我主動……”
“你住口。”喬恆道:“這沒你的事!”
“……”
這國公爺此刻才真的將心底怒氣抒發了出來,先前的沉穩早已不見,又道:“你以為我要你這賤命有何用?我只求你莫要再糾纏於我女兒,我便謝天謝地了!我不想再看見你,此地也不歡迎什麼陰山觀的道士,抓緊滾罷!”
衛祁在神色有一絲難堪:“國公爺所說並無錯,只是我已與師門商議改為俗家弟子,我定當竭盡所能,讓自己再無情之戒規。再者,小道對喬娘子真心實意,雖不敢奢求國公認可,但絕無誆騙之心。您不願見我,小道也自會離去,只是喬娘子情況堪憂,還望國公準允我知曉她眼下如何……”
“她如何與你何幹?她就是死了,也輪不得你來問!”
衛祁在沉默一瞬,低聲道:“那小道便不走。”
“你——”
見臺下這人言語固執跟自己那女兒竟是如出一轍,喬恆幾乎是氣急攻心:“好,不走是罷!”他大聲道:“來人!來人!”
李秀色幾人眼睜睜瞧見廳內登時聚集了數人抱著棍子氣勢洶洶,當即道:“國公爺這是要做何?!”
喬恆並未理會他們,只對著下人們冷聲道:“愣著幹什麼?打啊!往死裡打!打到他自己願意滾出去!若打死了還不出去,那便將屍體拖出去!”
下人們面面相覷片刻,瞧見堂上老爺震怒,又瞧見另一邊的廣陵王世子只在慢悠悠喝茶,一幅坐觀看戲的模樣,就這個爺都沒插嘴,想了想,便安心地舉起棍子朝著那道士揮了過去。
“不行!”道靈當即大喝出聲,眼見著要撲上去阻攔,卻被三五個人齊齊壓制了住,饒是他有些身手,一時也難以抽身。
衛祁在站在原地,第一個下人的棍子朝著他肩膀便揮了下來,“砰”得一聲,他身子狠狠一顫,肩頭原本便有的傷處頓時自衣襟溢位血來,卻是動也未動。
其餘的下人見狀,更是一個接著一個,朝他猛然狠打了過去。
“砰——”
有人自右膝一記,衛祁在登時單膝朝前彎下。
下人似是也越打越興奮,爭先恐後,對著他左膝後又是猛然一記,他另一條腿便也受力朝前一屈,整個人都於廳間跪下。
衛祁在身子不穩,以手撐地,欲起身,背後卻又被人重重一砸,嘴裡頓時猛地嗆出一口血來。
喬府下人將顧雋幾人攔得死死,只能看著幹著急,見衛祁在面色愈發蒼白,嘴角的血痕也觸目驚心,近乎央求道:“國公爺!收手罷!衛道長先前便有傷在身,你這般下手,當真是要他性命!”
喬恆卻並未理他們,只是盯著衛祁在看。
後者此刻已被打得趴扶在地上,似乎也感應到他目光,一雙手上青筋暴起,微微顫抖地抓於地面,極為艱難地以手掌撐地,慢慢地將自己支撐了起來,雖是依舊跪於地上,背脊卻挺得極直,抬頭對上堂上那人的目光,一字一頓道:“我不走。”
喬國公心中的氣似乎更濃,大聲道:“好,好好好。給我打,繼續打!”
棍棒如刀尖砍肉,撕裂衛祁在身上一道又一道原本便有的傷口,又打出新的傷口,分不清哪道血是新的,那道血是舊的,唯有他的身子是至始至終地挺直的,一如神情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