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讓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誤會也不是什麼大事,講清楚了燭樂又要不開心。
她將這個話題略過,算是預設,繼續剛才的問題:“老伯能不能講講那個俠客的事情?”
這次,老人並沒有拒絕。
來到大堂一處僻靜的角落,老於喝了一口烈酒,就著剛烤好的羊肉,目光在眼前含笑的少年身上定格片刻,這才緩緩開口。
“老朽並沒有說謊,這個故事是真的,那個俠客也是存在過的。”
那是屬於爺爺那一輩流傳下來的故事,應該也有近百年的時光了。
歷史進入一個風雨飄搖的轉角,皇位上坐著的那個人永遠年輕,皇位下面的高官虛假奉承,一座又一座黃金屋虧空國庫,拖垮了軍隊,但總歸北境遙遠,有糧,有家,日子總歸能過的下去。
那時他的父親還沒有出生,爺爺正值孩童時期,與祖上安穩度日,雖不富裕,卻也過的安穩。
如果沒有那一場大旱的話,腐朽的都城也能拖個幾年,或許天降懲罰,朝代隕落早有預示。
邊境顆粒無收,民眾不知災禍來源於何處,本就環境惡劣的北境作物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然而向都城的彙報中,一句輕描淡寫的“欠收”掩蓋所有。
北境哀嚎遍野,餓殍滿地,都城依舊夜夜笙歌,醉生夢死。
直到鐵騎最先踏破這方土地,打破這場盛世的幻夢,而他們作為戰敗一方的百姓,哪裡會有人權呢?流離失所尚且不算,生存都成了問題。
“姑娘,你知道父母餓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嗎?”老於搖頭嘆息,“爺爺體會過那種生不如死的絕望。”
樹木不再是取暖的工具,而是成為果腹的食物,所見的一切資源被盡數分食,但有時候不一定能搶的過別人……不搶,會被餓死,搶了,可能被打死。
衣衫襤褸、食不果腹的民眾不得不將孩子變賣,或者扔在路口自生自滅,甚至不惜腰懸草繩將自己變賣為奴只為活下去。
“就沒人管嗎?”冉雲祉聽到這裡,眉頭緊鎖,這豈不是人間煉獄?
老於無奈地笑道:“誰願意管呢?一方深陷爭端的土地,放棄又如何?遠在朝廷的高官自保不睱,誰也不願意主動淌這渾水,這是北境,本就荒涼。”
沒有人管他們,他們被徹底的放棄了。
烈酒入喉,盡是苦澀。
一旁的少年端正地坐在那裡,跳動的火焰映在他的瞳孔裡,他整個人卻了無聲息,似是發呆,又似是神遊在外。
“那時候,爺爺已經絕望了,期盼神明,神明不會救我們。”
冉雲祉跟著嘆息一聲。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天災人禍加持之下,遭殃的是努力生活的百姓。
故土難離,落葉歸根,哪怕如此,他們也不願意離開北境。
“爺爺快要死去的時候,有人給他帶了食物和水。”說這話時,老於的視線望向白衣少年,“是一位白衣少俠,不止救了爺爺,還救了很多人,他說堅持一下,很快就會過去的。”
冉雲祉眼底發出崇拜的目光,贊嘆道:“朝廷無所作為,自有俠者撐起一片天地!帥!”
一旁的人目光頓了頓,眼底不經意流露出一絲獨屬於少年的得意。
老於拈著發白的胡須贊道:“儀表堂堂,玉樹臨風,爺爺說,那一身白衣飄逸灑脫,溫潤聰慧中又帶有一分少年的桀驁不馴,若世上沒有神明,那一刻,他就是神明。”
“他把爺爺他們護送到一座寺院去,那裡有少年不知從何處運來的米粥……蠻夷來犯,他便守在寺外。後來少年便走了,爺爺追上去想問他的姓名,那少年卻說他的名字根本不重要,也不要對外人說起。”
他說英雄不問出處。
“他又如何能救全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