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時,花玦瞥見牆角有個半人高的大水缸,看看盈闕,她寫得可認真了,一眼都沒遞給他。
盈闕正寫著,一個字剛起一撇,忽而便聽花玦在頭頂輕聲喊她:“吶,手拿過來。”
盈闕應聲便將握筆的手送了過去,花玦卻道:“另一隻。”
“哦。”
花玦站在她右手邊,盈闕便只好放下筆,朝他側過來身,將左手抬了起來,也不知他要弄什麼。
鮫綃紗的皓袖順著手腕滑落,露出半截小臂,皎皎月華灑落其上,瑩瑩透玉似的,一點墨黑滴玉上,似毒如咒一樣,教人移不開眼,入了障。
骨節分明的手穿過明月光,輕輕落在她頭頂,柔柔地摩挲幾下,最後一指頭點在了她額心的冰璇花上。
盈闕不避不讓,正正好好教花玦點著了。
花玦託著盈闕舉起的手,一撩衣袍,蹲了下來,這下便比端正跽坐的盈闕只高出一個頭。
花玦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便捏著自己沾濕的袖子替她擦起留了墨的指尖。
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弄髒了吧!”
墨業已幹了,並不太好擦。
盈闕默了默,微微歪過頭,正對上他低下的臉:“你的袖子也弄髒了。”
花玦被這話勾起了某些舊日的回憶,不禁笑了:“初見你時,你也是弄得髒兮兮的,後來不也是我拿衣裳為你揩淨的?”
額頭抵上額頭,花玦將盈闕稍稍推開了些,換了一片幹淨的濕袖角,又埋頭輕輕柔柔地擦起那塊越來越淡的墨斑。
“怎麼到這裡來了?怪遠的。”
“信步至此罷了。”
無言,又揩了一會兒,指頭便紅了,花玦又抬眼望了望盈闕:“疼不疼?”
盈闕便搖搖頭。
“怎麼不披上外袍?夜風寒涼,你素來怕冷的。”
“今夜不好入眠,正輾轉反側之際,正好聽到翻窗之聲,又見倩影依依,便著忙追趕出來,還當是——”花玦沖盈闕擠擠眼睛,笑意都滿溢了出來,“哪家姑娘夜逃啦,我忙著追尋佳人香蹤,怎還顧得上什麼衣襪鞋子的!”
原本是擔憂從他門前經過,會吵醒了他,原來還是驚動了他。
花玦揩得仔細,盈闕空著的手不由便落上他的眉頭,輕撫過那段眉骨:“我是想……”
“誒,好了!”
墨斑沒了。
盈闕淡淡地笑:“嗯,幹淨了。”
花玦也未松開盈闕的指頭,反而捏吧捏吧給整隻手都包進了自己掌心,不動聲色地往懷裡一揣。
花玦虛咳一聲,往一旁圍了枯槐樹一圈的石壇上瞅。
她還是這個習慣。明明旁邊就有桌凳,卻偏生喜歡呆在樹底下,窩在樹根旁。
花玦暗暗嘆了口氣,說起別話:“這麼暗傷眼睛,我替你尋盞燈來。”
盈闕搖了搖頭:“清心訣已寫了萬遍有餘,遮上眼也能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