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樂縈稍頓,輕輕“嗯”了一聲。
打鐵花結束後,周遭漸漸燈火闌珊,晏樂縈牽著長安的手,季硯則抱著長寧,在花燈搖曳中往畫舫的方向走。
晏樂縈倏然又發覺了一點不對勁——
今日她穿了一身錦紅蘇繡牡丹裙,給兩個小團子挑的也是同樣的衣料,一樣繡著牡丹。這會子在燈火下看幾眼,才發覺他的衣袂上也繡著幾株姚黃。
如此眼瞅著,倒真真像是一家四口,還吸引了街上諸多人的目光。
她心下暗自沒好氣,只覺得他是故意的,走得更快了些。
“阿孃,怎麼了?”長安也感覺到她步伐加快,疑惑問道。
晏樂縈隨口回:“走快些,阿孃餓了,回家再吃一碗浮元子。”
長安自然應好。
“雁雁,等等我。”身後傳來季硯略顯喑啞疲憊的聲線,他的聲量很輕,但晏樂縈還是聽得清楚。
長寧倒是依舊心情很好,也隨著喊:“阿孃,等等我們呀!”
方才較勁的一點心思,又漸漸淡去了。
她心底輕嘆一聲。
最終,幾人並肩而立,一同往畫舫而去,身影逐漸隱沒於上元夜的燈火之中。
上元之後,年也算是過完了。
季硯不再有留駐江南的理由,加之春闈在即,翌日一早,他便向晏樂縈辭行。
不過這次,他們早有約定,讓長安跟著他去京城一段時日,由太子太傅授課。若長安真想做太子,自然還是要在京城長待的。
晏樂縈也起了個大早,也是因為要送長安。
孩子頭一回離開母親,她也是初次和孩子分開,可既然長安有此志,她不願限制約束他,晚上猶自暗暗落淚了一回。季硯見她時,便瞧見她眼眶依舊通紅。
今日天氣欠佳,又是清晨,薄薄霧氣籠罩著水榭亭臺。
季硯已在屋外等候多時,骨節分明的手拂過她的眉眼時帶著涼意,反倒稍稍釋去了眼眶中那點滾燙紅腫。
“快些走罷。”晏樂縈此刻也沒心思與季硯拌嘴,瞧長安還有些睡眼惺忪,壓低聲音,“一會兒長安清醒了,我怕他難受。”
季硯瞧了眼安靜垂首的兒子,心裡明白他其實早已清醒,只是也怕晏樂縈會擔憂罷了。
季硯沒有點破孩子的懂事,只是頷首,便牽著長安要離開。
“我就不送了。”晏樂縈低聲道,“長寧還在屋裡。”
“嗯。”
可是待父子倆才走出幾步,她又急急喊著,“等會兒,等會兒……”
匆匆折返屋內,晏樂縈手中拎了件小披風,並著些糕餅,交去一旁季硯的侍從邵蘇手裡,轉頭又對季硯囑咐著:“北方天寒,你務必多加留意,千萬別叫長安著涼了。他身子本就弱,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可和你沒完。”
“還有這糕餅,他餓了便叫他吃,我知曉船上肯定備了早膳,但怕他吃不慣。他自小沒離過家,他…我……”晏著說著,語氣中不□□露出一絲不捨,聲音也哽咽起來。
季硯的指腹揉過她微紅的眼尾,趁她垂頭,倏然攬緊她後頸,在她額間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寬心。”他輕道,“秋日便歸。屆時,雁雁還要陪我過生辰。”
晏樂縈一愣,旋即將他推開,雖是氣惱,卻只能壓低聲音:“孩子還看著呢……”邵蘇與另外幾個侍衛也還看著呢。
再回神,她更氣,“誰準你——我可不給你過,但屆時,定要帶著長安回來見我。”
“好。”季硯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