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硯仿若毫無察覺她的冷淡,快步走去她面前,溫聲道:“秋闈將近,我來江南視察,順帶來看看你。”
晏樂縈不想他站在身前,下意識王旁邊挪了挪。
視線一偏,瞧見不遠處的花圃被人翻動過的痕跡,她剛要走去細看,季硯便解釋著:“從前你在宮中想種牡丹,卻未能成功,我命人送了許多來。這次,來年春日必然會滿庭牡丹……”
“你如何篤定?”晏樂縈勾起一抹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可不一定種的好,難道你要專程叫人來打理?”
季硯一頓,心覺她話中有刺,可仍盼著她能接受,於是脫口而出道:“若你需要——”
“我不需要。”不出所料,晏樂縈冷冷打斷他。
“你登門究竟所為何事?”隨後,她開門見山問他,“秋闈鄉試舉國有之,京城還有秋祭事宜,本是諸事繁多,你又何必特意跑來江南。”
“是,或許不該‘特意’。”
季硯見她目色仿若含著尖刺般的凜光,抿唇一瞬,卻是坦然承認了。
他點頭,柔聲道:“可雁雁,確實就是‘特意’,我是特意想來見你,不是順帶。”
本想叫他啞口無言,卻沒想到他從前的那扭捏樣子斂去不少,竟如此直言。
晏樂縈感覺自己被嗆聲了一樣,頓時有些不自在,別過頭不再看他。
季硯見她徑直往屋內走,忙亦步亦趨跟去。
晏樂縈那分不自在便更深了,從前季硯也不是沒有這麼黏她過,可那多數是在敦倫之時,他這人自矜自傲,也就在床笫間會顯出幾分乖戾恣意。
幽香又竄入鼻尖,她越是躲,他越是捱得越近,直把她惹惱了,隨手抄起條絲帛要將他那張還含著淺淡笑意的臉捂上。
已至室內,江南的一應建築與北城不同,並不追求敞亮大氣,更偏愛婉約精巧之風,多是亭臺樓閣組成的園林別院,這處前室建的不算寬敞。
晏樂縈扭腰去捂他,季硯雖沒躲,可稍有逼仄的空間還是叫她沒施展開,險些自己跌了一跤。
季硯趁機攬住她的腰,任她胡所非為蒙上他的眼,卻沒叫她逃,而是薄唇微抿,稍顯可憐,“雁雁長大了,脾氣也見長了。如此,可消氣了些?”
晏樂縈一噎,只覺得他越發無賴了。
可偏偏正經的人一旦無賴起來,又叫她有些無法招架。
她心煩意亂,又將那絲帛扯下,絲帛太輕薄,不經意勾住了他束發的簪,季硯輕嘶一聲,將她攬得更緊了些。
“你松開!”晏樂縈覺得他在得寸進尺。
直至絲帛徹底扯下,又聽“啪”得一聲脆響,似玉碎。晏樂縈微怔,才見他烏發淩亂,長眉微蹙,再往下看去,地上碎落的正是他的玉簪。
晏樂縈驀地又生出些訕訕之意。
可想到是他自找上門來的,晏樂縈重新有了底氣。
“你看也看過了,若還有事便直言,無事就快走。”
長發既已散亂,季硯幹脆將歪斜的冠也取下,霎時間,烏發傾洩。
男人本生得昳麗無雙,一頭青絲垂下之後,瞬間少了幾分平日裡的冷厲,多了幾分溫潤繾綣。
這般如墨長發隨意披散的樣子,更襯得他眉眼深邃,晏樂縈瞧著,神色卻沉了沉,從旁邊妝奩中取出一支金簪遞給他。
“還是將發束起來吧,像什麼樣子。”
若他之後就這樣披頭散發走出去,也不知旁人要怎麼說。晏樂縈可不想無端落人口舌,但季硯垂眸一看,薄唇微抿。
這正是他數月前贈予她的那枚金簪,並不是什麼繁麗的款式,但勝在質地純粹,素紋篆刻,男女皆可用來挽發。
只是她又這樣還給了他,季硯明白他的意思,心底生出些失落。
簪子已遞到眼前,季硯只得伸手接過,卻沒有立刻將發束起,而是目光在她生動的眉眼之間凝了一會兒,才道:“我知曉你正在給兩個孩子找先生。”
“太子太傅上月我已定下。”怕她再動怒,季硯的聲音很低,“你若準許,下月便可叫他來江南教導長安長寧。”
太子太傅,一般而言都是由朝中極有名望的清流之士兼任。季硯此意,顯然是另外擇了個人選,叫人家不在朝中做官,跑來江南任職。
荒唐。
而且,他這是裝都不裝了。他又想掌控她的生活嗎?
晏樂縈的確怒從心起,才要開口斥責,又見季硯將簪子收在手心,他繼續解釋:“我並非刻意探查你的事,只是身為孩子的父親,我也想盡己所能護他們平安。江南我留了侍衛,你重金聘請先生,這周遭的街坊鄰裡都清楚,侍衛們自然也會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