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呈頓時啞口無言,答不上話,“這……”
這信自然是他先投了信去,雍州那邊才來的回信,可不知怎的,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季硯,卻發現這位帝王面上依舊風輕雲淡。
季硯一貫喜怒不形於色,可這不算小事,他心中當真毫無波瀾嗎?
林呈心底忽然有了個不好的猜想,還未將懷疑說出口,一旁一襲赤色袞龍袍的男子已將他要說的話補齊。
“她本是八年前被貶謫江南的戶部郎中晏知文之女。”
說話的人,晏樂縈竟曾在少時見過,那還是某次季硯帶她去禦花園玩,無意撞見一病弱臥榻的少年人在園中小憩。
他是當年的三皇子季韞,如今被封了王,於廟堂之上一貫低調內斂,昔年又是久病纏身病弱之相,並未參與宮變的任何一方。
是故,季硯才一直沒有動他。
可此刻的季韞難得露了鋒芒,似乎已找到為其撐腰之主,步步上前,目色淩然。
“陛下今晨去了何處?”見季硯在看信,季韞意味深長地認真解注,“聽聞陛下苦於廢太子謀逆之事,此番證據呈上,足以證明此女與廢太子結黨營私,通姦判國。”
即便晏樂縈一直明白自己被逼著做的便是這麼一樁事,可驀然在殿堂之上被人一一揭露,她有片刻腦袋轟鳴,忍不住想往後退。
朝堂之上也頓時炸開了鍋,此起彼伏的質疑聲與審視的目光朝她看來。
可季硯仍牢牢扣住她的手,她只能艱難忍受這一切。
晏樂縈在驚恐間,倏然也瞧清他掀眸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淡漠,疏離,那雙鳳眸之中怨恨的情緒收斂許多,可望向她時,卻在一剎那讓她覺得他在看一個陌生人,他要對一個陌生人進行無情的審判。
她開始懷疑,他曉得那麼多事,此刻在朝堂上發生的這一切……
他也提前曉得了嗎?
晏樂縈感覺胸膛之間有委屈與痛苦的情緒在交疊,更深的是絕望與惶恐。
她竟然也能一瞬間想明白,這些證據能突然呈上高堂,多半由季淮所為——季淮或許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她,她獻上了機密圖,對他而言便再無利用價值。
他想借季硯的手,置她於死地。
為何……為何,這些人都是這樣身居高處,高高在上,隨意就能處置旁人的性命?
他們根本不會在乎她究竟是不是受人脅迫,他們只會一遍遍質問她,到底肯不肯屈服。
“陛下?”季韞狐疑道。
晏樂縈死死咬著下唇,薄嫩的朱唇幾乎要沁出血來。
她已經垂著頭不敢看任何人,腕間卻有季硯的體溫源源不斷傳來,他握著她手的力度不斷收緊,早已弄疼了她。
恍惚間,她覺得心死,身軀不由自主劇烈顫慄起來。
從被他捉回來的時候她就這樣想了……
不是像這樣被群臣誣蔑,私下也少不了被他折磨,他們之間的情分已經徹底磨滅,他那麼怨恨她,他不會再放過她。
她覺得她恐怕難逃一死,她徹底賭輸了。
唯一的遺憾……應該,只有最後沒能見母親一面。
“陛下,您還不裁斷嗎?”季韞眼見季硯半晌不發話,心中終於有了急切。
“此女已露出狐媚本性,臣還聽聞她少時不服家中規訓,自甘墮落成為商女,在江南行作下三濫賣藝之事,誘騙清白人家從業,又將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家收歸紅帳中,如此水性楊花,無媒茍合的淫.婦——”
忽然,晏樂縈身旁傳來紙團攪亂的雜響,紙聲悉索,又有更尖銳的聲響響起,“砰”得一下,似重物砸去了高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