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你快去看看大表哥在不在府中,若不在,便去請老夫人,我怕大舅母會吃虧。”對方恐怕是有備而來,蘇瀅驀然想起裴暄曾威脅她的話,心內惶惶不安。
裴昭就算不信她,也會護著侯夫人。
老夫人近日倒是清醒了些,可她老人家需得靜養,不到萬不得已,蘇瀅不敢叨擾。
翠竹吩咐丫鬟婆子們幾句,便趁亂跑了。
侯夫人走到院門處,看著嚴氏和她身後烏泱泱的一群人:“嚴氏,你帶這些外人進來,若他們驚擾了老夫人,你可擔待得起?!”
嚴氏笑著,行至侯夫人面前:“老夫人的院子,離這裡且遠著呢,你可嚇不到我。再說,我也不是來鬧事的,只是人家袞州蘇員外夫婦戰亂裡丟了女兒,兩年來苦苦尋找,循著線索一直找到京城。我聽著覺得命苦,就問了一嘴,你猜怎麼著,他們女兒也叫蘇瀅。”
“小周夫人,我素來是愛爭些蠅頭小利,跟你不太對付,卻沒害過你,況且帶人認親,對我也沒好處。反倒是你,我記得蘇瀅來時,說的正是袞州口音,萬一她真是蘇員外的女兒,你可是被她騙了兩年,真是太可憐了。”嚴氏語調抑揚頓挫,說的跟真的似的。
侯夫人沒理她,而是望著後面一對面容憔悴,相互攙扶的中年夫婦:“你們丟的女兒也叫蘇瀅?有何憑證?”
“憑證?有,有。”須發斑白的蘇員外從懷中取出自家戶口簿,顫巍巍遞給侯夫人,“夫人您瞧,小人女兒就叫蘇瀅,還是他秀才外公在世時給起的名字。”
他身邊婦人連連點頭,淚眼婆娑:“夫人,你就讓我們見見吧,若裡面的蘇瀅不是我們女兒,民婦也就死了這條心,再不找了。”
她哭得悲慼,不像是能裝出來的。
侯夫人不由有些動搖,倒不是懷疑蘇瀅騙她,只覺另一個同名的蘇瀅姑娘,不知流落何處,著實可憐。
“罷了,你隨我進來吧,但只許蘇太太你一人進來。”侯夫人氣勢讓人敬服,不敢小覷,“我們侯府的貴女,也不是誰都能見的。”
院外圍著護院,都聽周貞蕙的,嚴氏當然不會硬闖,她悄然給“蘇太太”遞了個眼色。
蘇瀅立在正房門扇側,手扶門框,眼睜睜看著侯夫人領著人進來,心口怦怦直跳。
進來的陌生婦人,面容憔悴,眉眼倒是婉秀,能看出年輕時相貌也是不俗。
蘇瀅很確定,此人她不認得,可她心中生出十分不祥的預感。
果然,就在看清她的一瞬,那婦人便越過侯夫人朝她撲過來:“瀅瀅!真的是你!原來你被武安侯府的貴人們救下了,真是嚇死娘了!”
“你不是我娘,我不認識你!”蘇瀅匆匆後退,躲閃著,求助地望向侯夫人。
侯夫人見勢不對,沖院中婆子丫鬟吩咐:“給我押住蘇太太!”
蘇太太哪敵得過那些手勁大的粗使婆子?須臾便被按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瀅瀅,娘知道你嫌那王秀才家貧,不想嫁他,可你也不該逃婚啊。如今娘想開了,不逼你了,你再是嫌貧愛富,也不該不認我這個娘。”蘇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又沖侯夫人道,“夫人,您給評評理,我這姑娘是不是白養了?”
侯夫人擰眉,她認識的蘇瀅可不是這樣的。
蘇瀅站到侯夫人身側,以十分信賴的姿態依在她身旁,竭力穩住心緒,望著蘇太太:“我娘是徐淑君,我爹叫蘇文彥,我不認識你們?你們究竟是二舅母從哪裡找來的騙子?有大舅母在,你們休想不明不白帶走我。”
“有戶口簿為證,你竟還賭氣不肯認爹孃,我怎的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女?”蘇太太似乎被寒了心,哭著道,“好,你不認我們,我回去請幾位親戚來京城,把咱們老家裡正也請來,他們也都是看著你長大的,到時你可不能再貪圖富貴,賴在人家武安侯府。蘇瀅,你可以對爹孃不孝,卻不能對武安侯府恩將仇報。聽說你還陷害過二公子,娘何曾教過你害人?”
她說得情真意切,悲愴不已,侯夫人側眸望著蘇瀅,震驚又不解。
“一派胡言,給我拿下!”外頭傳來裴昭的怒斥。
蘇瀅愣愣望去,只見院外人群被勁裝帶刀護衛隔開,裴昭一襲廣袖細葛衣,步履沉穩走進來。
目光掠過她時,讓人脊背發寒。
移到那蘇太太面上,更是冷得徹骨。
“親戚,裡正?”裴昭冷嗤,擲地有聲,“好,本將派親衛護送你回去請。”
“厲鋒,將其他一幹人等皆送去大理寺。”裴昭語氣冰冷,“包括嚴氏。”
“阿昭。”侯夫人見他動了怒,輕喚。
裴昭側眸:“母親放心,兒定會查明此事,若二嬸無辜,我會賠罪。”
蘇瀅輕啟唇瓣,正欲致謝,聽到這句,剛放鬆的心神又登時懸到嗓子眼。
“至於你,”裴昭冷眼盯著她,暗暗切齒,“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