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老大爺顯示了神蹟之後,今日是大太陽天,這麼好的天氣,日頭又佳,不若找個地方躺一下?這個念頭旋起,安小琦就是一巴掌糊在自己臉上,心下暗自凜然,嘴裡小聲嘀咕:“師父,您老人家真是明見萬里。”小富即安的憊懶性子實在要不得。
躺著是不可能躺著的,修仙又不會,安小琦只得順著樹林中間的水泥小路溜達,權當消食。日頭高起的時候,從陰影交錯的林間小路走過,田間氣息燻蒸間,全身又充滿吃飽後的充沛力量,小琦越走越快,不多時便下到半山腰。
半山腰有幾間農村特有的木質窩棚,三角錐形狀,外面是稻草油氈,裡面墊著涼蓆,就這幾樣簡單裝備,在CQ這麼熱的夏天,連毯子都不用就可以湊合一晚上,順便大發慈悲餵飽周圍的蚊子與跳蚤。
木質窩棚往下,是一排一排整整齊齊的葡萄架,方方正正從山上排下去,好似特別齊整的苞米子兒,讓強迫症看了瞬間心曠神怡。結實的葡萄架之下,每隔一段距離拴著一頭半大的綿羊,綿羊旁邊還時不時走過一隻低頭刨食的雞。
由於是晚熟的品種,葡萄架上的葡萄還只有玉米粒大小,這種非收穫性季節,農活並不多,師父也並未僱太多人,此刻三個僱工正坐在田坎上聊天打屁,一看到安小琦來,就熱情的跟他打招呼:“安娃兒,聽說你瘋了?”
安小琦頓時被對方的語言藝術傾倒,一口老血嗆在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他費力的用鄉音回道:“你們聽哪個哈兒說的?”
“哈哈哈,還有哪個嘛,王家小二兒撒。”另一個介面道:“他說你昨晚上中邪,鬼上身,徹底瘋了,胡言亂語還說普通話,到底是不是嘛。”
農村就是這點不好,誰有點什麼屁事,都不用刻意宣傳,十里八鄉就都傳遍了,效率直逼中秧電視臺,安小琦咬著牙對他說:“別聽那哈兒亂說,昨晚上打雷下雨,我燒糊塗了。”
對面三人面面相覷一陣,長舌男三號瞧著他笑:“你怕真是燒糊塗了,昨晚上哪裡下了雨嘛?更別說打雷了。”
呃,沒有嗎…….好吧,有那個半仙師父在,什麼妖孽事發生了都不奇怪,管他失去記憶還是天象變化,都是浮雲,現在一腔熱血就想要做點什麼。
好在農事跟家務事一樣,要做怎麼都做不完。首先是餵羊,葡萄園的羊是不能徹底放養的,不然羊人立起來順著葡萄藤連吃帶扯,幾天下來基本就可以閉園了。所以除了青草以外,還要用乾草料,麥麩,鹽,精飼料拌在一起,餵給羊當食物,這種活兒稍微帶一點技術性,就是各種原料的比例,本來做熟了的安小琦沒有半點問題,但是如今他穿越回來就陌生了許多,面前的百多斤飼料他磕磕絆絆好一陣才攪拌好。
擦著汗以為一切都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悲劇剛開始,最氣人的一幕發生在把飼料餵給羊的那一刻,那隻羊湊上來聞來聞去,大鼻子溜溜打了個響鼻,噴起一陣草灰,它不急著吃,而是抬頭望了安小琦一眼,那目光中充滿了歧視,彷彿在說:“就這破玩意啊,爺吃它是給你臉了。”
這倒黴羊都他麼快上天了,安小琦氣得掄了一圈鏟子,好懸沒給它兜頭一鏟,對比自己家那幾只嗷嗷待哺從不挑食的小羊,這氣便又加了三分,沒好氣道:“就這個,愛吃不吃,早餓死早變烤全羊,沒餓死我回頭把你送威爾士去。”
在烤羊和異國戀情之間艱難的選擇了一下之後,倒黴羊毅然決定好好吃東西:畢竟它也是隻公羊。
心靈受到創傷的安小琦用簡單粗暴的動作發洩自己的怒氣,即使再次混合飼料的時候他已經有了經驗,但是放置給羊時候的重手法還是不免把麩皮飼料等等撒得羊一頭一臉,路過的土雞表示幹得漂亮。
瞧著安小琦這麼勤勞肯幹,長舌三人組也只好罵罵咧咧起身,跟著餵羊,餵雞,除草,灑水,一上午的時間,biu的一聲就過去了。這會到了正午,活幹完了,日頭也正毒,安小琦幾人打著赤膊往山頂上走。
“安娃兒,你明天千萬莫來了。”僱工一號苦著臉告饒:“你這麼搞我們飯碗要遭砸。”
光著身子的小琦正在用背心擦臉,聞言嘿嘿一笑:“我才剛活動開,明天繼續哈。”
“你娃真是瘋了!”
回到山頂上,安小琦全身熱氣蒸騰卻沒出多少汗,喘氣也較為勻淨,比起旁邊身強力壯的壯勞力也並不差,可見虧空的身體正在恢復之中。而主職業農家樂老闆,輔助職業修仙者的老闆早已站在屋子前等待,正招手讓安小琦去。長舌三人組跟老闆打了個招呼,徑直走到房子旁邊,那裡有幾個大水缸,幾人撈起葫蘆瓢從大缸裡舀水,先牛飲個飽。
安小琦走到師父面前,恭敬的行禮,師父打量他片刻,微微點頭,伸手遞過來一瓶飲料,小琦趕忙接過,還來不及看手中便是重重一墜,好懸沒砸了。雙手用力拿起來,打眼一瞧,是農夫山泉的瓶子,但裡面並非原裝,而是滿滿一瓶碧綠的液體,就像一甕融化的青玉寶石,一股翠玉般的亮色在其中盈盈流動,顯見其極為不凡!
才拿了片刻,安小琦手上青筋暴起,肌肉也猙獰得像小耗子,臉面上掙得通紅,他不得不垂手放下,這才向師父驚喜道:“這是….過了期的農夫山泉?”
旁邊長舌三人組嘻哈大笑的聲音傳來,師父挑挑眉角,考慮到不方便滅口,顫抖著收回手指,只對安小琦淡淡道:“喝了!”
看見師父的手指,安小琦唬了一大跳,師父雖然沒點出來,但他已經情不自禁的抖起來了,差一點,就差一點啊,又作死成功了!他一邊向師父道歉,一邊擰開蓋子,就在蓋子開啟的一刻,一股綠色煙霧從瓶口彌散出來,正湊在安小琦鼻下,瞬息之間,清涼的氣息散入七竅,初春的味道映入心肺,難以形容的舒爽傳來,連帶身子都輕了幾分。
“這是何等的清新脫俗,就好像….生命的味道。”安小琦握緊瓶子,臉上浮現出極為陶醉的神色,好似給這款產品打廣告似的,卻不等他代言完畢,就聽師父厲聲喝道:“快喝!”
手忙腳亂的安小琦急忙把瓶口湊到嘴前,倉促間他喝得太急,滿以為自己會嗆到,沒承想全然不是那麼回事,這粘稠得幾乎化不開的液體流入嘴裡後,沿著食道一路順暢的下滑,一股清新自然的氣息從流過的地方迅速暈開,如墨滴滴入清水般蔓延開來,流遍他的四肢百骸,胃裡卻絲毫沒有堆積,好像他喝下的並不是液體,而是一股能量。
安小琦的眼眸半閉起來,無法形容的舒爽在身體裡蔓延,他似乎看見了,春日的平原上,每一棵草,每一株花,每一棵樹的生長,那是生命的喜悅,那是難言的欣喜,他覺得此刻他就跟東方大官人一樣,倏忽之間,竟悟到了花開花謝,萬物滋長的道理。
師父站他旁邊,看他一副神魂飛馳的樣子,暗自鬆了口氣,細語道:“遇金土而鏽,遇水火而化,逢林木則消,哼,這塑膠倒能盛裝。”
從縹緲中回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安小琦坐在大廳圓桌邊上,體內團團然舒爽一片,流動著綿綿泊泊的無盡生機,大廳裡安安靜靜,一個人也沒有。卻在安小琦睜眼的那一刻,大廳裡彷彿亮了一瞬,也就在這一瞬間,食神大叔端著菜從廚房來了,分秒不差。
迷茫的握了握拳頭,骨節間發出喀拉拉的聲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安小琦總覺得自己的力量增長了不少,正恍惚間,食神大叔把蒸肉,叉燒,湯菜,飯食一樣一樣都擺好了,瞧著安小琦呵呵直笑,平凡的臉孔上一派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