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全都披頭散髮,灰頭土臉,有男有女。
手腳用麻繩捆束,手上也拴著麻繩,雙眼無神,嘴唇開裂泛白,正行屍走肉一般,緩緩地向前挪動著,男的大都身體健壯,女的要麼有些姿色,要麼身體敦實是能幹活的那種。
跟他們比起來,自己似乎好好一些。
好歹,自己有個拉屍首的牛車能坐。
“大元蒙古人,不是信天葬麼,為何這些屍首不葬了?”
陳四九問道。
小沙彌彭瑩玉奇道:“這些都是驅口,不是人。”
奴隸在大元朝,不算人……
“你運氣好,大老爺說你身體壯實,似乎還懂點武藝,讓你坐在這拉屍首的牛車上,這些屍首可都是上好的肥料,色目回回最喜歡了,他們吃那種糜子,就得用屍首漚肥長得快,蒙古老爺們養的獒犬,也要吃人肉的。”
“吃過人肉的獒犬見過嗎?很兇猛,眼睛都是紅的。”
小沙彌彭瑩瑩說道狗,有些吞口水,他艱難道:“之前老爺有條獒犬吃人肉噎死了,老爺不吃,俺們下人們將那狗煮來吃了,肉可香。”
陳四九沉默不語。
這大元不亡,誰亡啊?
可惜,我現在只是個泥菩薩,自身還難保。
他深吸一口氣,又揉了揉胳膊,問道:“這支商隊誰是主人?”
彭瑩玉搖頭道:“俺不知道,主家是個女的,姓龍,叫龍瑞嬌,不過她自己自稱叫龍嬌,據說是大元的這個,黃金家族後裔,反正身份地位很尊崇,俺瞧見很多大元的蒙古老爺都得給她行禮。”
“哦。”
陳四九哦了一聲,腦海中浮現出之前那個頭戴蒙古額飾的蒙古妙齡女子,自己闖入的那個翰兒朵帳篷,似乎就是她的。
“如今南方咋樣了?”
陳四九又問。
彭瑩玉緩緩搖頭:“十歲那會兒入寺當和尚,就是因為家裡揭不開鍋了,現如今不僅是江西,整個南方都吃不飽,慈雲寺的和尚地主都餓死好幾個呢,俺是因為和師傅關係親,出來化緣才沒被餓死,一路出來兩年多了。”
他說著撓了撓自己褲襠,對陳四九笑道:“你運氣好啊。”
“這邊大元的新皇帝要登基了,在上都舉行儀式,去大都的驅口都能沾光,能得頓飽飯吃。”
說著彭瑩玉露出自己缺牙的嘴巴,有些羨慕地看著陳四九的下半身道:“你有婆姨嗎?”
陳四九搖頭。
彭瑩玉道:“俺聽大師傅說,婆姨多的男人,褲襠不會長蝨子,真是這樣?”
“你的鳥挺大的,大老爺說想把你閹了做宦官,送給大都的蒙古老爺。”
陳四九啞然。
他開始打坐調吸片刻,雖說極為缺水,但是面色漸漸紅潤起來。
彭瑩玉一直好奇地看著。
等陳四九打坐調戲完畢,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彭瑩玉道:“俺聽說,前面馬上要到淖爾驛了,俺也不知道還有多久到大都,不過過往的商隊和鏢局還挺多。”
陳四九看了看周圍。
這條官道,說是官道,其實就是在草原戈壁上人碾出來的一條沙漠公路,有挑著擔子的郵差,有騎著馬的驛戶,也有騎著馬,身穿長袍笠帽,下身是曳撒的的軍戶,還有挑著貨物來往行走的山西漢人貨郎,也有身上破破爛爛,牽著狗慢慢往前趕路的乞丐。
大元的新皇帝要在上都登基,這些人是趕去上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