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時候,蘇言溪睡了一小覺,是在孟小瑤懷裡睡著的。
小周開車很穩,下午四點半,他們到達了金寧縣城。
她們先去了羊肉湯館,蘇言溪坐在輪椅上,由孟小瑤推著,羊肉湯館老闆看見蘇言溪的模樣後,很是驚訝,來喝羊肉湯的人形形***,像她這種坐著輪椅,全身纏著紗布的顧客,還是頭一回見。但很快,老闆得知,蘇言溪不是來喝羊肉湯的,是來查監控的。兩天前的下午,蘇言溪在這裡喝了一碗羊肉湯,然後出了車禍,她想看看有沒有人在她吃飯期間對她的車做了手腳。
老闆通情達理,立刻調出了那天下午的監控,一番檢視,在那半小時內,沒有任何人接近過蘇言溪的車輛。
她們離開羊肉湯館,去了那家檯球室。
蘇言溪在臺球室外觀察片刻,進了不遠處一家電動車售賣店,她當時停車的位置距離檯球室幾十米,就算檯球室門口有監控,也拍不到,而電動車售賣店門口有一個攝像頭,能更好地拍到車所在的位置。
蘇言溪和店老闆說明原委,老闆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蘇言溪,說監控壞了,揮手讓她去別處問問。蘇言溪給小周使了個眼色,小周亮出律師資格證,又亮出了公司蓋章的事故調查書,表示如果老闆不配合調取監控,她就讓警察來協調,到時可就不僅是查監控那麼簡單了,接著小周說了幾段民法條文,將老闆唬得一愣一愣的,乖乖調出了監控。
這段監控裡,發現了問題。
那天下午三點五分,蘇言溪將車停在路邊,下車後,步行著進入檯球室。
大約三分鐘後,一個人從檯球室的方向,出現在了鏡頭內,此人戴著口罩和棒球帽,帽簷下壓,看不清面容,但看其身形和走路姿勢,應該是名男性,他走到蘇言溪車邊時,車體擋住了視野,大約三十秒後,此人才繼續朝前走。
蘇言溪慢速播放了一遍,擷取了幾張相對清晰的照片,放大處理後,依然看不清男子的臉,男子像是知道那裡有鏡頭一樣,不僅身子側著,連帽簷都是斜著的,帽子擋住了他的額頭和眼睛,口罩擋住了鼻子和嘴唇。
此人穿一件青色襯衫和黑色牛仔褲,褐色皮鞋,身形偏瘦,但腰很直,身高目測比小陳高,走路姿勢有些外八字,和小陳不一樣。蘇言溪記得,那天下午,小陳穿的是一件白色t恤和運動褲。而且,在這個時間段內,蘇言溪是親眼看著小陳騎電動車駛向通往劉家坪的道路後才折返回來的,就算在她掉頭後,小陳立刻騎電動車跟上,時間也有些不夠,何況他還要換鞋和褲子。
如果不是小陳,會是誰呢?
此人喬裝打扮,恰好在這個時間段內出現在她的車邊,停留了三十秒,絕非巧合。蘇言溪忽然想到,小陳是樊道明的司機,開了這麼多年車,想必對車很瞭解,在剎車裝置和車門開關上做點手腳,應該並非難事。
當然,如果不是車體損毀嚴重,事後應該能查出端倪,此人也就暴露了,巧就巧在,車恰好撞在崖壁上,又被大石頭砸扁,想證實都沒辦法。
蘇言溪接著又想到,如果車被人動了手腳,那條路是否也被動了手腳?按照這個邏輯往後推,一個問題浮入腦海,那人是怎麼知道她會走上那條路的呢?
答案只有一個:小陳妹妹。
一番反推,蘇言溪驚訝地發現,在陳家坪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個局,這個局的目的是讓她在駛上那條下坡路時剎車失靈,那條山路上路燈都沒幾個,監控更不可能有,下坡路的盡頭是崖壁,在那樣的地方出車禍,基本是死無對證。
這像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車禍謀殺。
想要驗證這個結論,也簡單。
有三個環節促使了蘇言溪在那天下午駛上那條山路。
第一個:小陳似是而非的講述,讓蘇言溪留在了陳家坪,看見了小陳半夜上山;
第二個:黃毛青年的講述,讓蘇言溪知道了小陳的妹妹和家庭情況;
第三個:住在山上的小陳妹妹。
如果這是一個局,那就需要三個環節,對應著三個人的相互配合。
蘇言溪讓小周幫忙複製了監控錄影之後,她們離開電動車售賣店,將車開到了檯球室門口。蘇言溪坐在車內,撥打了黃毛青年的電話,預想中,黃毛青年可能已將她拉黑,關機停機都有可能,然而,鈴聲響了起來,幾聲後,黃毛接聽了。
「呦,大美女主動給我打電話了。」黃毛青年語氣喜悅。
「你在哪呢?」蘇言溪輕聲問。
「咱倆相遇相知——」黃毛青年嘿嘿一笑,「也可能是相戀的地方。」
「檯球室……」蘇言溪看了一眼檯球室的方向,一時沒想好該說什麼。如果黃毛的電話打不通,便能間接證明他撒謊了,是被小陳利用或合謀陷害她,現在黃毛不僅接了電話,語氣中也聽不出異常,仿似不知道蘇言溪車禍受傷了,而且他既然在臺球室,那就是不怕蘇言溪找他對峙,他的坦蕩反而讓蘇言溪猶豫了。
「你不會在門口吧?」黃毛青年道,「敢情你是想給我個驚喜啊。」
「如果有時間的話,我等會來找你打一局。」蘇言溪示意小周開車。
「別說打一局了,你就是打一晚上,我也陪著。」黃毛青年道,「我體力好得好。」
汽車朝前駛去,蘇言溪觀察著後視鏡,檯球室裡沒出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