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去哪?」小周問。
「陳家坪。」蘇言溪決定直接去找小陳,讓他看監控錄影,觀察他的反應,這是一招險棋,但有時越險收益越高,都到這個時候了,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在蘇言溪的引路下,汽車直接開到了小陳家門口。
小陳家大門虛掩,孟小瑤推著蘇言溪進入,老太坐在陽臺上,眯縫著雙眼,就像從未起身過一樣,老太看見蘇言溪後,渾濁的眼睛微微一亮,吐出兩個含糊的字:小雪。但很快,老太的眼睛就黯淡了下去,神情也跟著失落。
孟小瑤大喊小陳的名字,無人回應,詢問老太,老太神情呆愣,像是墜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對她們不理不睬。孟小瑤和小週一起去屋內檢視,見小陳臥室內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沒見行李箱,沒見充電器,沒見煙盒和打火機,菸灰缸很乾淨,像是才洗過,孟小瑤和小周據此推測,小陳應該出遠門了。
當她們站在陽臺下討論的時候,大門外傳來一陣摩托聲,一個麵皮黝黑的中年男子跨步走入,經詢問得知,此人是小陳表叔,小陳昨天已去北方打工,委託表叔隔一天來看看他奶奶。
「小陳真去北方打工了?哪個城市?」蘇言溪問。
「那還有假!」中年男子語氣粗獷,「我騎摩托車親自送他去的車站,哈市嘛!」
「什麼時候回來?」
「說是年底!你們到底想幹啥?!」
「我們是他朋友,順道過來看看他,沒想到他走得這麼巧,他之前的號碼停機了,你有他的新號碼嗎?」
「有啊。」中年男子沒多想,從手機中翻找了出來。
孟小瑤在旁邊記錄,佯裝撥打,實際切換了介面,打給了蘇言溪,自然無人接聽。蘇言溪順勢道:「既然他不在,我們就不多呆了。」
臨走,蘇言溪專門和老太告別,老太看著蘇言溪,眼睛裡隱隱泛出了淚花。
上車後,小周問:「接下來去哪?」
此時已經下午五點半,夕陽西下,漫天昏黃,很像蘇言溪
第一天來陳家坪時的天色,她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她本來都要走了,是在護城河邊上,被一抹血紅色的夕陽吸引,在憑欄遠望時,想起了那兩雙鞋印,才返回的。
現在小陳去北方打工了,黃毛青年似乎也沒撒謊,難道真是她想多了?
蘇言溪深吸一口氣,胸腔的疼痛讓她冷靜,也讓她虛弱,出來的越久,周身傷口的疼痛越難以忍受,尤其是頭,不僅縫針區域疼,腦內也疼,這些疼痛在變相地逼她後退,但她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生理的疼痛無法控制,心理必須堅硬。
「上山。」蘇言溪先對小周說,然後轉向孟小瑤,「給我兩顆止痛藥。」
眼看天色將黑,孟小瑤並未勸阻蘇言溪,她陪同前來的目的是照顧蘇言溪,而不是妨礙她行動,她太瞭解蘇言溪了,知道蘇言溪是一個不會輕易妥協的人。
蘇言溪在十分鐘之內,先後吃了兩顆止痛藥,疼痛像退潮,慢慢減弱。jj.br>
當她們駛上山路時,小周刻意放緩了車速,貼著邊緣行駛,生怕出意外。
開始下坡時,蘇言溪探頭朝外望去。
在她跳車滾落的那段路上,已經沒有任何痕跡,那場大雨起到了沖刷的作用,只有旁邊那顆歪斜的小樹,表明蘇言溪當時的一拽之力有多麼巨大,承載了一條生命的重量。再往下,便是那面崖壁了,崖壁周圍被圍欄圍了起來,上方被鐵網包住,旁邊立著一塊木牌,提示風險區域,謹慎駕駛。
從崖壁上,能明顯看出車禍的痕跡。
當時的一幕幕掠過蘇言溪的腦海,她此前覺得逃生的過程怎麼著也得有幾分鐘那麼長,實際這段路一共就三四十米,當時車速那麼快,基本是眨眼間就撞到了崖壁上。現在重走這段路,深感她能活下來,沒斷胳膊沒斷腿,是多麼地不可思議。
她忍著脖頸的疼痛,艱難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鉛灰色的天空。
遙遠的天際,隱約可見一顆光芒黯淡的星星。
像一隻眼睛,靜靜地看著人間的一切。
蘇言溪一直是個唯物主義者,在這一刻,看著這條自己滑過的生死之路,她忽然產生了一種萬事萬物皆由上天安排的感覺,她長吁一口氣,對自己竟有這種想法感到驚訝,但也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死過兩回,是不幸,也是幸運。
「要下去看看嗎?」小周問。
「不用了。」蘇言溪將頭收回,語氣淡然,「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