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的日子本就艱辛難熬,恰逢戰事新起,貴族同盟需要補充大量勞力,這些輕刑犯們被迫從事苦役。
最辛苦莫過於去當縴夫,依靠數百名犯人的力量去拉動巨大的船艦入港,有些身患頑疾的犯人累死在崗位上。
曾經萬事都無需親力親為的貴族少爺達利恰逢此時淪為階下囚,繁重的勞役和糟糕的飲食折磨著他,每天回到囚室之後他都累得直接癱倒在簡陋的木床上。
僅僅入獄三個月,達利就有了數次可怕的想法,他是個懦弱膽小的人,一度想要放棄生命來獲得解脫,全靠對家人的思念才打消了這種消極的心態。
日日夜夜,勞作不息,他與世隔絕,完全不知外界的訊息,這天終於等到了允許輕刑犯們通訊的日子。
儘管達利在當天揮錘砸了一上午石頭,手臂痠痛得幾乎抬不起來。但在看守送來兩封信的那一刻,他還是顯得極為興奮,心中的抑鬱與身體的痛苦都被內心的狂喜沖淡。
他迫不及待地拆開其中一封信,如飢似渴地閱讀起來。
致我親愛的哥哥達利:
親愛的哥哥,我已收到您的來信,終於等到了允許通訊的日子,希望您能快點看到我的回信。好訊息,母親已經可以下床隨意走動,只是心病仍需時間恢復,其他一切都好,請您安心。
您在信中的種種關切,都讓我感受到了親如骨肉般的慈愛,也讓我感到無比羞愧。
在家族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因為心靈的脆弱完全崩潰了,我什麼忙也沒能幫上,反倒成了累贅。
希望您能原諒我的失態,大家都清楚我對威廉抱有好感,我知道自己的出身,明白自己配不上他,但是……我就是無法停下這不切實際的想法……我愛他。
父親被抓走的時候我尚且還能保持一絲理智,告誡自己要堅強,那時我還曾努力勸說威廉不要衝動,但是哥哥啊,您應該知道您這個弟弟的性格。
父親曾說過您和威廉兄弟倆的性格是完全相反的,您是沉穩智慧的學者,而威廉是頗具古風的戰士,此乃天性使然,難以改變。
他會因為某位男僕在外面受了欺辱而隻身前往危險的貧民街區和人打鬥,他就是這樣脾氣耿直熱忱,容不得身邊的人受到任何委屈,我知道這種個性很危險,但不知怎麼的,我內心卻最愛他這一點。
出事那天您不在家,還特意囑咐我看住威廉少爺。可是他喝了酒,決心要殺掉紐曼家的繼承人,而我沒能攔住他,我任由他外出,走向毀滅。
我愧對了您的囑託,為此我永遠不能原諒自己,威廉和父親被處刑之後的那段日子裡,我的腦中一片空白,任誰來喚我也聽不見,處於瘋狂的邊緣。
還好咱們的管家和僕人們都是知恩圖報的好人,他們不像我一樣心靈脆弱還笨手笨腳。那段最艱難的日子裡,他們輪班照顧母親和我,給我們送來藥品、食物和水,把這個破舊的屋子打掃乾淨,讓我們有一個整潔的環境,因為他們的無私付出,母親的病情才能大為好轉。
正如哲人說過的,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如今我的心靈從崩潰的狀態中逐漸恢復過來,我開始重新面對現實,逼迫自己變得更堅強一些,我不能允許自己繼續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
我已經可以幫助大家一起照顧母親大人,還在城裡的一家制衣作坊找到了裁剪布料的工作,莊園已經沒了,大家現在都要努力討生活。
我永遠忘不掉這個家對我的恩情,忘不掉六年前的那個冬天,我拿著生父的信在街頭流浪,當時的我一直在想象自己到底是先被凍死還是先被餓死。
在那時,是他,是父親保盧斯大人毫不猶豫的收留了我,他絲毫也不嫌棄我出身低賤滿身髒汙,他讓我過上了我從不敢想的衣食無憂的生活,甚至將我認作義女,讓你們兄弟稱呼我為妹妹,還容許我保留生父的姓氏。
儘管父親大人待我如親骨肉一般,但我一直很清楚自己是誰,我只是個流浪兒,受了莫大恩惠才活了下來,我的生父教會我知恩圖報的道理,他的臨終囑託銘刻在我心中,永世不忘。
我曾經為愛所困,做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夢,如今我對愛情的所有渴望已經隨著威廉少爺的離去一同消逝了,此後我願孤獨終老,用一生去侍奉您和母親大人。
急切等待您歸來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