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有這把劍,便意味著你是阿斯塔特中的翹楚,也正因如此,你需比他們承擔更多的責任。你要對每個死去的兄弟負責,他們若是毫無價值的死去,那便是你的罪孽。
赫爾布來希特嘴唇微動,一個單詞被他悄無聲息地說出。
罪孽。
空曠的訓練場內只有他一人,為了這場祈禱,他支開了所有人。甚至包括牧師兄弟們——他本不想這麼做,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天在馬庫拉格之耀上的經歷,他便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深深的動搖。
在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前,他不想讓自己的動搖傳染到牧師兄弟們身上。否則後果會是災難性的。
“我有罪嗎,吾主?”
帶著無助與茫然,赫爾布來希特如是問道。
“只有您能審判我,只有您能評判我的靈魂是否純潔,所以我在此懇求您片刻的憐憫......敬愛的帝皇啊,人類的救主,我以您的名義殺,也以您的名義揮舞劍刃——可是,我心中尚有困惑......我有罪嗎?”
他祈禱的物件並未回答他,赫爾布來希特沉默著站起身,他握住西吉斯蒙德的劍,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覺得自己是否有罪呢?”
至高元帥轉過身,微不足道的時間流逝了,他的眼球將捕捉的訊號傳至腦海之中,使他得以解析那個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到底是什麼——當這訊號開始在他的神經中流傳之時,赫爾布來希特怔住了。
在他的視野裡,這不是一個人。
他由金色的天火與藍色的靈光鑄就,是風暴與閃電被束縛成了一個人的形狀。光是看著他,赫爾布來希特就覺得渾身刺痛。
這種疼痛在他的雙眼看過來之時變得尤為劇烈——那閃耀著光輝的眼眸中凝結著彷彿能撕開靈魂的偉力,赫爾布來希特驚懼地、本能般地跪倒在地。
“站起來。”那男人說,語氣裡是十足的不悅。“你為什麼要跪下?”
於是他被偉力託舉而站起。
“您、我——不,這......”
赫爾布來希特曾經祈禱過一百萬次,也想象過一百萬次這樣的情景。但當它真的來臨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準備都毫無用處。
他手足無措,彷彿一個孩子。
“你為什麼要跪下,赫爾布來希特?”男人再次問道,語氣放緩了。
“因為我有罪。”赫爾布來希特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何罪之有?”
“我——”他卡住了,發現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是啊,我何罪之有呢?
“你說自己有罪,但你其實並不認為自己有罪。歸根結底,你不過只是在重複你過去的老路。信仰鑄就了你,也摧毀了你。信仰讓你成為一把神兵,卻也讓你失去了作為人的本質。”
男人走近他,面容平靜,雙眼卻比燃燒的恆星更加熾熱。
赫爾布來切特聽見他說:“你還沒有資格懺悔,你必須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來源於何處。否則,你不過只是在繼續作為一個狂信徒活著罷了。僅僅因為你的神否認你,你就全盤接受,並開始懷疑自己,從這一點來看,你毫無改變。”
“難道對您的信仰是錯誤的嗎?”
說出這句話,至高元帥幾乎是在流淚了。他不明白也不理解為何他的神要如此責問他,要如此刁難他——他做錯了什麼呢?
他不過只是在照著她要求的那樣活著......他為何要被如此質問?
“信仰本身並無錯誤,赫爾布來切特。”男人說。“錯誤來源於愚蠢,來源於盲目,而信仰恰好能帶來這些東西。”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形便化作一陣微風消散了,只留下赫爾布來切特站在原地。至高元帥茫然而無措地看著空蕩蕩的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他呆立原地超過五分鐘後,一聲嘆息終於傳到了他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