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說實話,這件事算不得什麼大事,這麼多年來,勳貴各府們在京營衛所上吃點拿點,佔些好處,每年拿些銀子,朕都看見了,也都沒有計較。
至於為什麼?
你們都是太宗當年的功臣,一起流血流汗,朕不想寒了你們的心,許多事情,錦衣衛和文官那,朕都壓了下來,留中不發,就算是朕替太宗皇帝對這些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們一點心意。
但剛剛你也看見了,就連燒賣銀,他們都敢拿,這,豈不是斷了人家一家的活路?
人家和你們一樣,為大明流血流汗,朕,總不能再讓他們流淚了不是?
至於請罪的話,老國公,張家已經分家多年了,請罪,也請不到老國公的頭上。
再說張輗,張軏也不是個三歲孩子,都是年近六旬的人,犯了事,就該自己擔著。”
張輔低頭聽著,心底越來發虛。
“朕知道,老國公是長兄,朕也不想讓老國公為難。
讓張輗,張軏二人寫個認罪摺子,將貪汙的燒埋銀,一文不差的給朕拿回來。
至於其他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朕不想去查了,只是以後的話,朕就不會這般好說話了。”
這番舉動,算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給張家留足了臉面。
張輔聽罷以後,總算是把心放了下來。
他知道,這後面的話,不是給張家一家說的,這是給所有勳貴們敲響警鐘。
張輔接下來能怎麼辦?自然是謝陛下寬宏大量,領旨謝恩。
提罷了這件腌臢事,朱祁鎮接著說到:“老國公,你是宿將,應該知道,京師,乃是天下之本,京營,就是京師的神器啊。
這天下能不能安定,說到底,和京營是脫不了干係的。
所以啊,京營是半點差錯都不敢有的,這不單單是為朕,為太子,更是為大明的後世之君,子孫基業啊。”
張輔聽見之後,也是無比的贊同。
這話,對大明,是分外的貼切。
中央和地方的軍權,尤其是和邊軍,其中分寸,是極難掌握的。
邊境做大,就極易釀成前唐安史之亂,偌大的盛世轉眼之間就蕩然無存,自此藩鎮成了前堂一百多年的夢魘。
到了前宋,倒是吸取了前唐藩鎮割據的教訓,採用強幹弱枝的政策,重文抑武,中央禁軍保持對邊軍絕對的優勢,的確穩固了局面。
可這樣一來,有宋三百年,幾乎全年都是捱打的局面。
到了大明建立,定都南京,北元威脅尚在,朝廷不得不在北邊重兵防守,再加上當初的塞王之策,每一位塞王手裡,都掌握著近萬的兵馬。
不過好在太祖皇帝是個狠人,建立的京營也是硬的很,中央與邊軍保持著微妙的制衡。
到了永樂年間,為了避免鞭長莫及,太宗索性將都城遷到了北平,形成了如今天子守國門的局面。
天子守國門,換一句話說,守國門的軍馬,都是天子可以掌控的。
當然,這有個前提,就是京營必須保持強大的戰力。
只有京營強大了,皇帝的槍桿子才硬,槍桿子硬了,腰桿子自然就硬。
歷史上,京營就是一年不如一年,萬曆三大徵之後,更是損耗了幾乎全部的骨血。
皇帝的槍桿子不硬,遇到了農民起義或是外族入侵,就得依靠著各地的客軍。
這些軍馬忠心倒好,要是不忠心,各地的軍頭就出現了。
所以崇禎一朝,除了李邦華整頓一時出現了曇花一現的生機,其他時候,京營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沒有直系兵馬的支援,這皇位,怎麼可能坐得穩。
哪怕現在朱祁鎮已經讓石亨去遼東斬除還未長成的女真人,但他自己心裡清楚,這都是治標不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