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輔怔了怔,頓時語塞。怠慢之語,劉毅還真未說。那句紙上談兵,雖是明諷,但也沒有指名道姓,若融入語境,更只能算個比方,而非罵人。
董卓大搖其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還不坐下,帶了這麼多年兵,還是一個炮仗,沒點長進。」
這時胡軫站起來道:「主公,可否聽屬下一言。」
胡軫好歹也是下路主將,自然有話語權。董卓道:「胡郡守但講無妨。」
「孫堅再是厲害,但兵不過三萬。而呂劉兩位將軍,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在下路為副確實屈才。屬下願自領一軍,以破孫堅。」
胡軫自然不是聖人,當然也有私心。呂布揍了他個鼻青臉腫,劉毅也曾幫手,在他看來,都不是什麼好鳥。若是尋常調入,不論是誰,他都會想方設法,讓其吃吃苦頭。但現在鬧得不可開交,就差在營帳大打出手。此時人人盯著下路,再若刁難,難免授人於柄。那還不如推個乾淨,眼不見心不煩。
「這樣啊,」董卓還是不放心:「孫破虜可不好對付。」他轉頭看向兩大智囊:「文優文和,你們的意思呢?」
賈詡向來明哲保身,今天一反常態,說了太多。不但董卓多有不滿,搞不好連牛輔都得罪了。心頭正在懊悔,此時聽董卓來問,只是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
李儒站出來,視線在帳內眾將中轉了一圈,最後落在張濟身上:「張將軍向有勇名,與胡郡守也頗為相得。屬下薦他領兵,兩人合力。定能於孫賊迎頭痛擊。」
張濟和胡軫關係,如李儒說的「頗為相得」相去甚遠。只是他是萬金油,和所有人都合得來。李儒薦他,雖是不得已為之,但細細一想,卻是當下最佳方案。劉毅爭得再兇,也只是不願下路起火,將帥失和。如今李儒推薦張濟,自然無話可說。至於董卓,事情鬧到這個份上,他也沒了繼續糾纏下去的心思。這下中三路的人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主將人選一定,剩下的就是調拔事宜了。十幾萬大軍出征,還要兵分三路,對後勤指揮,部隊的臨場機變等等,都是一項巨大的考驗。牛輔指摘劉毅無帶兵經驗,其實不光是劉毅。如此大兵團協同作戰,對所有人,包括董卓來說,都是頭一遭。自然事無鉅細,都要拿出來說。等眾人商議完畢,劉毅瞟了一眼帳中沙漏,早已過了午時。董卓清了清嗓子:「列位將軍,明日晨時一過,大軍準時開撥。願各位勠力同心,共破反賊。」
他站起來,揮了揮手:「好,軍議就此結束。各位,戰場上奮勇當先,家事可不要拖泥帶水。若有未竟之事,可與午後儘快處理。」
西涼苦寒,邊女不但要牧羊顧家。到了戰時,臨時拿起刀槍上陣的也不是沒有。這種環境培養出來女子,久經風霜。骨節粗,大不說,面板也不好。和洛陽城中水靈靈的女子一比,高下立見。董卓入京後,對屬下多有縱容,所以好多人都納了妾。他話聲一落,營帳中笑聲一片。插科打諢聲不絕於耳。一時間,凝重的氣氛也似乎淡了。在一片鬨笑聲中,劉毅皺著眉頭,和徐晃從中軍帳中退了出來。
早上的時候,洛陽大營一片靜寂,但現在卻吵得要死,倒似翻了個個。大營內人喊馬嘶,亂成一片。極目遠望,在飛揚的塵土中,到處是奔騰的人馬,間或夾雜著刀槍寒光。灰塵騰起,整個洛陽大營都被一層霧靄籠罩。看來,董卓把大軍開拔時間,定在明日一早,也不光是為了照顧屬下,光是整理輜重,就夠忙活大半天了。但飛熊軍走的精兵路線,雖然擴至一千人,在成建制的幾路大軍中,人數仍是最少。所以後勤調撥也最為容易。而這幾日枕戈待旦,天天帶甲訓練,更沒什麼好清點的。
和徐晃交代幾句輜重之事後。他就打馬回洛陽,直奔中候府。
虎牢離洛陽並
不遠,但此番出征,劉毅實在沒底。一兩天還好說,若是戰事曠日持久,家裡的三個女僕,怎麼也得安排一下。
中候府靜悄悄的。以前好歹有十幾個大頭兵,人雖不算多,但也不至於太過冷清。劉毅最近常駐軍營,他一走,親兵隊自要跟隨,只留了兩人看門。這一下人去樓空,僅靠三個小丫頭,根本撐不起場面。
在門前下了馬,早有一個親兵上前,將他坐騎牽去照料。另一個卻「啪」的一聲,雙腳併攏,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口稱「將軍。」
這種現代軍禮也是劉毅要求的。漢代的禮節甚多,軍中也是如此,雖有介者不拜的說法,但半禮也是禮。其他人不覺得什麼,但在軍中抱拳,文縐縐的打著招呼,他總覺得不倫不類。所以飛熊軍重建,他將軍禮一併推行,這樣簡單一些,也有氣勢得多。
劉毅朝親兵點了點頭,抬腳朝內行去。轉進中候府,就見素蘭素梅正蹲在門檻處,手託香腮,雙眼盯著虛空,也不知魂游到那方國度去了。
進門的響聲驚動了她們,一見是劉毅,兩個小姑娘一下慌了神。手忙腳亂的一下站起,有些惶恐的斂衽為禮:「老爺。」
素蘭十七,而素梅還要小些,僅十六歲。兩人雖不是孿生姐妹,但一歲之差,在花樣年齡的掩飾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加之兩人同進同出,衣著服飾一模一樣。所以前段時間,劉毅誤以為是雙胞胎。以至於還出了好幾次糗。但現在相處得久了,他卻大致能弄明白。素蘭是姐姐,卻比妹妹矮個頂,性格要大方一些,而素梅這個妹妹雖然個子高點,卻極害羞,動不動就愛臉紅。
看兩人惶恐的樣子,劉毅有些好笑:「怎麼,發呆呢。」
聽劉毅如此說,素梅「啊」了一聲,嚇得退了一步。素蘭則又屈膝行了一禮:「老爺,請恕奴無狀之罪。不知可曾用膳?奴家這就去準備。」
劉毅早上就啃了個幹餅,就被董卓拉去軍議,到現在都未曾進食。素蘭不提還好,這一下把他饞蟲都勾出來了,頓覺飢腸轆轆:「好,先進去填飽肚子再說。」
兩個小姑娘又行了一禮,領著劉毅朝內行去。自己家中,劉毅也沒那麼多拘束,輕車熟路的找到餐幾,然後抽了根胡凳坐了。僅一小會,兩個小姑娘就回來了,一人手裡端著蒸餅,另一人則是煮熟的牛肉,隔得老遠,就有一股滷香味傳來。牛肉上撒著蔥姜等佐料。熱氣騰騰,看得人食指大動。劉毅抓起筷子,夾了塊肉放進嘴裡,又抓起個蒸餅啃著。
幾塊肉下肚,渾身都暖洋洋的,人也多了些飽食的快意。見兩女在一旁站著,怯生生的,而又欲言又止的模樣,他不由問道:「怎麼了?你們沒用早膳麼?要不要一起?」
漢代人,普遍實行兩餐制。即早晚各一餐,早餐是在上午七點到九點,俗稱「大食」,而晚餐則固定在下午三點,俗稱「小食」,除了個別士族外,普通百姓倶都如此。以劉毅現今地位,加個餐理所當然。但對兩個小姑娘來說,卻有些大逆不道。素梅臉一下紅了,口裡小聲道:「奴婢不敢。」
素蘭則抬起頭,鼓起勇氣道:「敢問老爺,可是要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