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出於對董卓尊重,還是穩妥。這個安排都讓人無話可說。董卓見眾人都不出聲,點了點頭道:「那麼下路呢?又該如何禦敵?主將為誰?文優可有腹案?」
李儒有些遲疑,頓了頓才道:「屬下舉薦胡郡守為主,呂將軍領兵輔之。如此一文一武,定能禦敵於門外。」
此話一落,下方「嗡」的一聲,幾乎炸開了鍋。胡軫和呂布的矛盾,幾乎盡人皆知,下路一文一武是沒錯,但兩人根本不對付。將帥不和,能打勝仗那才叫見鬼了。
劉毅也差點跳腳,正準備起身勸阻。抬頭一望卻怔住了。只見董卓滿面寒霜,但目光卻有意無意的往呂布身上瞟。他稍微一想,頓時明白過來。
幷州軍歸降後,以呂布為首,仍是尾大不掉。凡事聽調不聽宣,董卓有什麼命令,也只能透過呂布才能執行。李儒這個提議,看起來有些荒謬,其實卻是削弱呂布的一手好棋。丁原在時,幷州軍號稱十萬,可以與西涼一較高下。如今屢經大戰,除去傷損和誇大之嫌,十萬沒有,三四萬總還是有的。下路讓呂布為副,而非為正。這樣就不能自領一軍,反受胡軫節制。而允其帶,看起來也沒什麼。但這麼點兵力,對於幷州現有兵力來說,已是去了大頭。
董卓這是在藉機削呂布的兵權啊。
但這樣還是太兒戲了,這可是洛陽保衛戰,一旦下路戰敗,遭殃的還是百姓和士兵。也許,董卓早就存了捨棄洛陽之心,才有此等安排?
劉毅還未說話,賈詡已站起來反對:「主公。孫破虜悍勇而有方略。剿滅黃巾時,就闖下偌大名聲。昔日邊章叛亂,車騎將軍張溫帶兵討之,就以孫堅為副。張車騎依其計謀,結果一舉破敵。當是時,主公也曾親歷戰場,自然曉得厲害。竊以為,在下路人選上,主公還應慎之重之。」
董卓當然曉得厲害。當時他自恃兵多,對朝廷命令陽奉陰違。孫堅曾力勸張溫,讓其殺了董卓以收兵權。此時賈詡提起,董卓的臉一下黑了:「就算他孫堅厲害,但呂將軍有萬夫不當之勇,有何懼之?」
幷州兵再是尾大難掉,也是董卓的兵。若是逼迫過甚,呂布狗急跳牆,那就適得其反了。所以董卓話尾,小小恭維了呂布一番,算是安撫。呂布幾欲拍案而起,聽董卓如此說,又有些遲疑。這一切盡入賈詡眼中,他嘆了口氣,順著董卓口氣道:「幷州軍新附,軍心不穩,也就呂將軍能彈壓一二。此戰甚是重要,一旦軍心有變,極易釀成大禍。屬下以為,還是讓呂將軍跟隨主公,在中路策應為佳。以其悍勇,也能分擔不少壓力。」
他把話挑明,說得如此直白,董卓反而不好辯駁。環顧左右,見眾將大多點頭應和,頓時氣不打一出:「列位將軍,若呂將軍不去下路。誰又能立下軍令狀,去取了孫堅小兒的項上人頭?」
孫堅也是一員勇將,且戰場上瞬息萬變,一旦對上,就算其祖孫武重生,也不敢言其必勝。董卓以軍令狀相逼,也是想讓眾將自難而退,擋了賈詡的建議。
現在就是頭豬,也看出董卓不想聽賈詡的。董卓話音一落,眾將倶都默不作聲,這等費力不討好的差事,還要立軍令狀,傻子才願為之。
此時偏有個傻子,姓劉名毅,他站起來道:「主公,毅願代呂將軍出征下路,以破孫堅。」
劉毅是不得不為之。董卓本就搖擺不定,若是戰事稍有不順,就給了他捨棄洛陽的決心和理由。下路戰敗,董卓可以容忍,但劉毅卻必須想法翻盤,一旦三路都無敗績,才能說服他死守洛陽。如此一來,這個千年古都,才能避免重蹈覆轍,不至於付之一炬。
董卓氣得臉都紅了,大力拍著身前長几:「劉將軍,你可想好了?」
見董卓死不聽勸,賈詡正準備打退堂鼓,此時卻精神一振:
「劉將軍有勇有謀,是下路不二之選,屬下願力保之。」
「主公,此事不可。」
不待董卓說話,牛輔已站出來橫插一腳。他能得到董卓信任,除了女婿身份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善於察言觀色。董卓喜歡,肯定要喜歡,董卓反對的,則一定跟著反對。這是牛輔在西涼軍中的生存之道,容身法則,輕易不得更改。
一見是他,董卓連忙道:「哦,延宗緣何反對?」
牛輔看了劉毅一眼,嘴角噙著冷笑:「劉將軍雖然文武雙全。但從軍以來,多在屬下帳下聽用,其帶兵不過幾百。貿然委以重任,怕是不妥。」
他竟以帶兵經驗來攻訐劉毅。
平時忍就忍了,但現在退讓不得。劉毅深吸口氣,反駁道:「千里之行,始於跬步。點滴不存,何以成汪洋?今主公有帶甲之士百萬,也是起於微末,一刀一槍拼殺而來。末將雖然愚駑,但所領之兵,向稱精銳。總比某些顢頇之輩,如趙括一般空談誤事要好得多。」
劉毅一向溫和有禮,以前就算反駁,也是軟綿綿的。但今天一反常態,直言牛輔紙上談兵,公然撕破臉皮。這一下大出他意料,氣得牛輔唇青面黑,一時張口結舌,竟至詞窮。他站起來,反手撥出佩刀,吼道:「劉毅,你放肆。」
嘴裡說著,腳下更不含糊,輕輕一躍,一個大步跨過長几,就欲來取劉毅。還好董旻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拉住了。但牛輔仍是罵不絕口。董卓將長几拍得震天響,吼聲更烈:「軍議軍議,自然是暢所欲言。牛輔,你是要造反麼?」
被董卓一喝,牛輔冷靜了些。他指著劉毅罵道:「主公。此等小兒公然辱我。吾願賭上性命,和其一決生死。」
既已撕破臉皮,劉毅那還憑多顧忌,冷笑一聲道:「敢問牛將軍,你在哪兒聽得,末將對您的怠慢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