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可是的?”
李昶抬眸看向邱雲,將手頭的兩封信屈指彈給他,繼續說道:
“不然你以為,那日為什麼老六會邀請我?宋朓是官場上的狐狸,如果那日不是我們正好撞上,他還是會像往日那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邱雲恍然大悟,拳頭一把砸在掌心,“所以,林郎君這是在送殿下一份大禮?黑市上可是剿了崔家好幾分產業,如此一來,殿下之後對崔家下手,便有了引子。”
“孺子可教。”李昶轉動著指尖的玉筆,換了個稍微舒服些的姿勢,“這小子可是藏著毒牙的,他要玩,就得敞開了讓他玩……我嘛,看戲等著就好。”
“殿下說的是。”邱雲垂頭應了聲。
屋外日頭正好,李昶仰頭靠了會兒,不禁眯上了眼睛,轉了話鋒說:“藥藏局那孩子最近怎麼樣?可有說什麼別的?”
“藥藏局?”邱雲偏頭想了想,回答道:“您說的是嚴家那小子吧?他最近勤快得很,事兒都強著幹……”
“我是問這個?”李昶的臉色驟然轉陰。
咚。
邱雲立馬跪在了地上,誠惶誠恐地回稟:“回殿下,經查驗,嚴令沒有與太子妃有多接觸,屬下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出那句話。”
李昶看上去並沒有動怒,甚至神情還如剛才一樣。
但邱雲卻明白,只要事關太子妃,只要他沒有查清楚,那麼就是他的失職,也必然要承擔責罰。
果然,幾息過後,李昶開口了。
“自己去長孫率更那裡領罰吧。”
輕飄飄一句,邱雲聞之色變,不敢再有多餘的話出口,連忙應了聲,隨後躬身退下。
屋內只剩下李昶一人。
他仰著頭,目光略有些空洞地望著房梁,垂在身側的手攥著一條荷粉色的髮帶。
秦家嫡支已經一個不剩,與她有關的東西被皇宮裡那位喜怒難辨的帝王悉數焚燬,唯有這一條髮帶,是他小心又小心,才保留下來的物品。
“阿九……”
“我好想你……”
那輪永遠照耀著他的清冷月亮,消失了。
再也不可能回來。
太子詹事錢譽德走進書房時,正看到自家主子在偷偷抹眼淚,於是站門口屈指叩了叩門,等裡面椅子響動兩聲,才往裡走。
“殿下。”錢譽德拱手一禮,稟道:“崔家遞了兩次牒狀進宮,講的雖說是西南戰事,但那背後的意思……是指長安黑市一事。”
“蠢成這樣?”李昶眼尾上有些泛紅,但聲音好歹是正常了,聽不出剛才哭過,“這是叫我動了根基了……有意思,林家小子不是隨手一指吧?”
拿銅臭之物沾著西南軍情呈到皇帝面前,不正給了皇帝藉口?也給了李昶承皇命動手的由頭。
估摸著,的確是傷筋動骨了。
“您那日在黑市監督時,京兆尹宋朓清剿了六間賭坊,三間勾欄,以及十間拳堂。”錢譽德繼續彙報:“餘下一些月賬不多的,充作一塊兒,合計到了黑市營收裡。”
“我記得,不光是崔家吧?”李昶想到了什麼,提筆寫了幾個字,說:“這幾日遞進東宮求情的信也不少,一個個事到臨頭都說自己沒有沾染黑市,可賬面是白紙黑字寫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