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的身子本就是在雪地裡被埋了很久,浸了很多寒氣,如今才稍有起色,她又去溫泉院在白雪茫茫、沒有遮擋的地方找了一下午的玉佩,當晚回到棠堂的時候,就感到一陣頭重腳輕。
那會兒赤櫻親自帶著小丫頭去老太太那邊提留給她的膳食,盈翠又在忙碌著準備浸手、護手的東西。
她本想要去床上躺一躺,結果看著盈翠那忙碌的身影,還是強打起精神來,想等盈翠同她一起泡完手之後再去睡。
結果等盈翠弄好花汁子、牛乳蜂蜜和甘油之後,她已經感覺自己的頭腦像是有千斤重一樣。
裡裡似乎還住著一個小人,嫌她的腦子不夠亂似的,東奔西跑的,弄得她整個腦袋像針扎般刺疼。
“小姐!”迷迷糊糊之間,她似乎聽盈翠喊了一句,然後她實在困得撐不住,就閉上了眼睛,心裡對盈翠還很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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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江府,主院落處早已在簷下、路旁點了燈,四處燭火掩映下,竟不似平時安靜。
江老夫人在棠堂裡待至深夜,終於被大夫人給勸回了久福堂。
其他來看望江妤的人也都被打發回去。
青石板路上,松樺林下,混在各房丫鬟、小廝中的一個低著頭體格稍健壯的少年慢慢退出人流,安靜地立在一處樹影裡,等人少了之後,再換上一條路,往江府裡偏僻的一處院落去了。
院中潔淨簡陋至極,沒有一個奴婢,只有一個佝僂著肩的老叟在打掃。而正房房門緊閉,四周窗格,只開啟一扇,透出如豆的暖黃色燈影來。
“即安,可是你回來了?”老叟咳嗽了一聲,似乎想忍住,但最後越咳越厲害。
那少年忙幾步跨過門檻,插穩門栓之後,便去扶老叟迴廊下的一張破舊藤椅上坐下。
“林伯,您不用忙,少爺說過,這些我來做就可以。”
老人咳了一會兒,擺擺手示意自己不礙事,又轉身看向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的內室,低聲道:“如今少爺有了打算,你自然也有其他諸事要計較,這點灑掃的活,我老頭子閒著也是閒著,這個咳嗽,也是老毛病了,不用理會。”
即安也跟著看了看室內,沒有再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林伯站起來,捶了捶自己的背,隨後朝內室窗前一拜,同即安說了一聲,便離開了院落。
即安目視林伯往遠處的身影看不見時,才再次栓好門,進了內室。
他躬身行了禮後,垂手立在旁邊,喊了聲:“少爺。”
江聿植正在書桌前,手裡握了一卷書對著豆大的煤油燈火,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即安知道,這是叫他只管說話的意思,於是開口道:“大小姐從昨兒半夜便發了高燒,今天一天雖然也燒著,但吃了藥,慢慢在退燒,剛剛吐了一陣之後,已經歇息下了。我聽棠堂的小丫頭們說,大小姐的貼身丫鬟守她守得緊,除了老太太、幾位夫人,誰都不許進大小姐的房間,一切端茶送水、準備洗漱的事情,都是兩個一等丫頭親自動手在做。”
即安說完之後便安靜下來,江聿植仍是精心看著他手裡的書,偶爾風從視窗灌進來,火光有些跳動,他的眉毛會輕皺,倏而散開。
翻了大約一篇之後,江聿植抬起頭來,彷彿才注意到即安一般,吩咐道:“田子坊那裡,不必天天去,林伯的兒子雖然少些經驗,但對付一個,倒是綽綽有餘的。”
即安答應了。
江聿植便讓他下去。
等即安的身影從窗前經過,又消失之後,江聿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一塊玉佩來,放到桌上,盯了半晌,冷笑出聲。
他又從懷裡拿出了貼身佩戴的另一塊玉佩來,解下來,同之前那塊玉佩放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