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場,此時天差不多全亮了,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江老夫人聽到訊息趕來了。
老太太在江妤面前坐下,看著自家的孫女兒面色蒼白沒有血絲的臉,總覺得瘦了一大圈,奄奄一息,叫人打心眼裡疼的慌!
她拉過江妤來,伸手探她的額頭,沒有察覺熱度異常,眼圈兒卻又紅了,“簡簡兒,你可有覺得哪裡不好?”
江妤搖搖頭。
這個老太太似乎比昨天看到時少了幾分威嚴,面上也多了幾分疲憊,想來昨天夜裡就沒休息好——江妤總算發現了哪裡不對,江老太太一頭花白頭髮只是嚴整挽起髻,一點珠飾點綴也沒有,隨意繫了一條抹額就來了。
江妤裝作不經意地把手放到江老太太手裡——太親近的動作她還做不到,這一點,就當是替簡簡小姑娘安慰一下這麼疼愛她的奶奶吧。
江老太太握著孫女兒小手,愈發感覺她瘦了,心裡一陣火起,冷冷地瞥了一眼赤櫻和盈翠,又轉身看了看屏風外跪著的一群人。
隨即江老太太和顏悅色地轉向站在她身側的一位約莫四七許的宮裝婦人,笑道:“芳媽媽,我老婆子這幾年人老偷閒,讓你白白的看了笑話,你既得了這個便宜,說不得也得教教他們規矩,讓下人們開開眼,學個明白。”
金芳媽媽恭謹地應了一聲:“不敢託大,但既然是老太太吩咐了,金芳少不得要班門弄斧一套。”
金芳回完話之後望著江老太太笑了笑,江老太太也藹然點頭。
盧媽媽聽完這話,平素保養得當的臉上只剩下浮在表面的脂粉色,油膩膩的,表情驚恐至極,拼命看向江妤,似乎想說些什麼,又不敢。
金芳媽媽掃視了一眼站在床邊的盈翠和赤櫻,淡淡說:“盈翠,你去看看老太爺怎麼還沒來,赤櫻去廚房吩咐下去,妤姐兒才醒,腸胃還弱,不要在粥裡放她愛吃的核桃杏仁,多加點薏米,她不吃有我擔著。”
盈翠和赤櫻最後按了按江妤的被角,立刻答應著去了。
雖然是貼身一等丫頭被使喚著做了傳信小丫頭的事,但她們神情上沒有一點兒不願,反而七分信服。
江妤總覺得這個金芳媽媽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只是個不引人注意的僕人。
金芳媽媽接著讓小丫頭請老太太去黃花梨的老太君椅上坐了,又放下了江妤的幔帳,再命人撤去堂中央的屏風,收拾了碎片並鋪上一層綴花織錦羊絨地毯。
眾人來來往往,搬傢俱的搬傢俱,收拾房間的不敢發出聲音,鋪地毯的更是輕手輕腳動作敏捷,雖然略繁忙卻井井有條一絲不亂。
待這一切做完時,金芳媽媽淡然地轉身看向匍匐在地上的丫鬟僕婦。
眾人已經被她這一套行事弄得緊張起來,大氣都不敢喘,心裡隱隱畏懼。
金芳媽媽瞅了盧嬤嬤一眼,緩聲說:“昨晚該在妤姐兒房裡當值的小丫頭出來。”
跪著的人裡立刻有兩個人跪著行到她面前,是兩個粗使的小丫頭,平日裡只是在院子裡灑掃跑腿,到底沒見過什麼世面,如今只是聽到叫自己出來,便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靜靜跪了片刻,兩個小丫頭中左邊那個稍年幼些,終於撐不住,哭喊起來:“姑姑,我錯了,我不該睡著,我·····聽到響聲的時候我也是第一個醒的——”
金芳媽媽看也不看她們,而是朝立在門旁的一個模樣兒利索幹練的僕婦說道:“張家娘子,這個吵鬧的,拖出去賤賣。剩下那個革了三個月例錢,調去洗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