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方宜猝不及防地被擁入一個冰冷至極的懷抱。鄭淮明俯身緊緊抱住了她,雙臂環繞,下巴克制地抵在她肩膀上。
酒氣混雜著煙味不太好聞,還有淩冽的風雪氣息。
她本能地躲了一下,卻被鄭淮明牢牢禁錮住,動彈不得。
“鄭淮明……你幹什麼?”
方宜的臉頰貼在他頸側,是多麼熟悉的、曾經無數次耳鬢廝磨的位置,能看見他薄薄面板下股起的血管和經絡……
她竟沒有想掙紮的慾望,順從地卸下力氣。
“方宜……”鄭淮明有些顫抖,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艱難問道,“你有沒有……後悔遇到我?”
這個問題驀地將方宜燙了一下,可沒等她回答,就聽他焦灼地喃喃道:
“算了,不要回答我。”
鄭淮明呼吸極其短促,一句話斷成了幾截,聽得讓人心酸。
迎著他一遍遍的“不要回答”,方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堅定道:
“沒有。”
年少時,是他從湍急的河流中將她救起,像神明般照亮她前進的路;最鮮活的青春歲月中,是他給了她快要滿溢的愛,充盈了她滿是傷痕的心;重逢後,哪怕有爭吵、痛苦、無奈,也是他一次次成為她最踏實的後盾,支撐著她一步步往前走……
她怎麼會後悔遇到他?
短短兩個字,男人緊繃的力氣猛地鬆懈下去。他的肩膀不住顫慄著,耳畔傳來一聲聲壓抑的呼吸。
“你喝酒了是不是?”
她輕易地脫開了這個懷抱,看見鄭淮明比雪還要慘白的臉色,眼神迷離,連嘴唇都有些發紫。
他目光一刻沒有離開她,勉強笑了一下,唇角彎起的弧度微不可見,卻透著一絲釋然。
“你上去吧……我走了……”
只是為了一張名片,和這一個有些莫名的問題嗎?
方宜不由得有些心慌,他又剛幫她這麼大一個忙,開口挽留道:
“這個點不好叫車了,你上去睡一晚吧。”
鄭淮明眼睫微垂,輕輕搖了一下頭:
“沒事,醫院很近……”
眼看他走路都不穩,方宜拉住了他,堅決道:“上去睡,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說。”
那繾綣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鄭淮明終還是點了頭。
無言地上樓,回到家裡。客廳明亮的燈光下,鄭淮明像是醉得很厲害,意識迷濛,整個人搖搖晃晃地脫了鞋,留下一句“那我先睡了”,就徑直回往次臥走。
搬家的事,他連續一週多都不作答複,明顯是在拖延,可方宜不想再逃避了。
她瞭解他,明天一大早估計又會不見人影。
“鄭淮明。”她從身後叫住他,直截了當地告知,“我給你發訊息了,你沒回……我約了這週六搬家,我覺得我們還是……”
還是先徹底分開一段時間。
“明天再說——”鄭淮明停住腳步,打斷了她話。
別人喝了酒都是滿臉通紅,他臉上卻是近乎病態的霜白,從耳朵到脖頸,一點血色都沒有。
“有什麼事……都……”他語氣低微,甚至帶著一絲懇求,“都明天再說吧……”
甚至不等她回答,鄭淮明有些踉蹌地直接推門而入,“砰”地合上了門。
方宜愣在原地,一時被他身上不明的情緒所壓制,沒有再追問下去。
次臥許久沒有人睡了,床單被套都落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