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高一矮兩個墓碑。
墓碑籠罩在細雨中,仍能看出常被人精心打理,表面沒有一絲渾濁汙垢,四周也絲毫未見雜草。
高一些的寫著,鄭國廷之妻,葉婉儀。另一座寫著,鄭國廷、葉婉儀之子,鄭澤。
唯獨沒有鄭淮明的名字。
方宜胸膛如被冰霜凍結,澀得悶痛。原來他那從未提及的弟弟早已去世,如今那張錢包裡照片上的一家四口,唯有鄭淮明一個人還活著。
視線緩緩向下,觸及到生卒年月時,她目光猛地一顫。
六月二十四日。
葉婉儀和鄭澤都死於他生日當天。
雨傘輕飄飄地掉落在地上,方宜彷彿被重錘擊中,震驚地久久無法緩神。
這可能是巧合嗎?
回憶瘋狂地擠入腦海,那天苗月滿心歡喜地為鄭淮明慶祝生日,他不遠千裡冒著大雨深夜趕來,自己卻嫌他態度敷衍,耐不住心中怒火,找他吵架。
還記得鄭淮明幽深瞳孔中的痛苦難安,他說:“方宜……你別這樣對我……”
他倒在她懷裡,艱難輾轉著嘔血,手指的溫度越來越涼……
沉重的夜色成了壓垮脊樑的最後一根稻草,方宜跌坐在石板地上,深深將臉邁入掌心,蜷縮著痛哭。
悲愴幾乎將她吞噬,自責與懊悔快要把心髒撕裂。
轉而又有一股巨大的無力感侵襲——
鄭淮明口口聲聲說愛她,卻將自己的傷痛和過往全部掩藏,任她無意中傷,任她痛得撕心裂肺。
她把他當做無話不說、全心依賴的愛人……
他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她?
再次站在南大校門口,望著這生機勃勃的校園,方宜的心境全然不同。這裡是鄭淮明最後一次聯絡她的地方,也是唯一的線索。
許循遠見到方宜時,幾乎是嚇了一跳。
短短半個月,那個雀躍期待、眼睛亮晶晶的年輕女孩已然憔悴得不像樣。她瘦了許多,漂亮的杏眼裡布滿血絲、暗沉無光,只剩一絲固執和絕望:
“鄭淮明到底去哪兒了?”
許循遠只能說:“我不清楚。”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方宜竟整日整夜地守在醫學院的大廳裡,寸步不離。
人少的時候,她就拿著電腦遠端工作,人多的時候,她就看著每一個從門口經過的身影,哪怕是深夜也不離開,靠在沙發上淺眠。
學術會議依舊,無數來自全國各地的醫生在此彙聚。
頂樓大型報告廳的大門每一次開啟,都有數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魚貫而出。方宜始終只是望著,眼神偶爾會在許循遠經過時微微亮起,看清面容後又黯淡下去。
第三天,許循遠終於看不下去了:“你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
方宜抬起頭,神情認真:“等到他回來,既然醫院派他來參會,他不論去了哪裡,總要回來。”
許循遠垂眸,猶豫了一會兒,意味不明道:“我和他長得很像,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