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鄭淮明渾身霎時一僵,喉結難耐地滾了滾。
方宜臉頰紅撲撲的,一雙漂亮的眼睛裡滿是迷濛的水汽。她顯然沒有認出自己抱住的這個男人,反而撇了撇嘴,幾分可憐地求助道:
“不要……這是鄭淮明的車,我不上他的車!”
理智與感情截然相反。
身體想要靠近這個懷抱,思維卻守著最後一絲防線,叫囂著遠離。
鄭淮明眼神暗下去,臉色微白:“為什麼不想上他的車?”
方宜的臉貼在他脖頸,散落的發絲掠過耳垂,明明是那樣曖昧的距離,朱紅的唇齒間溜出一聲不滿:“因為我……討厭他……”
聽到這兩句話,周思衡和金曉秋尷尬地佇立一旁,不敢上前半步,生怕說錯話。
可鄭淮明面不改色,只是眼簾微垂,一邊溫聲說假話哄著,一邊稍微施了些力氣,將懷裡的女孩穩穩送進後排座位。
車裡已經提前開了暖風,一上車,鄭淮明從副駕拿出一板藥片和一個保溫杯,遞到後座金曉秋手上:“解酒的,給她吃兩片。”
金曉秋接過來,保溫杯裡已經提前裝了溫水,她拆下兩片解酒藥,喂方宜吃下去。
其實,剛剛看到方宜連對鄭淮明的車都那麼抗拒,金曉秋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與愛相對的感情是恨、是逃避、是厭惡,唯獨不是不在乎,恐怕她對鄭淮明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灑脫……
一路上車裡一片沉默,方宜靠著金曉秋沉睡。轎車停入雲錦嘉園,鄭淮明絲毫沒有猶豫,金曉秋沒來得及攔,只見他彎腰抱起方宜,徑直上樓。
金曉秋嚇了一身冷汗,生怕沈望在家撞個迎面,急忙追上去。
可門一開啟,裡面卻明顯是一個獨居女性的家。四處幹淨整潔,沒有一件男性的傢俱用品,金曉秋跟進臥室,鄭淮明已經將熟睡的女孩小心地放在床上,床上赫然也只有一床單人被、一個枕頭。
鄭淮明伸手給方宜蓋上被子,目光觸及她睡著時微紅的臉頰、長長的睫毛。骨節分明的手指滯在半空片刻,還是忍不住輕輕用指尖將她站在臉側的碎發撥開……
做完這些,鄭淮明緩緩抬眼,對上金曉秋站在門口視線的一剎那,瞳孔波瀾不驚,宛如一澤不見底的深潭。
——方宜根本沒有和沈望住在一起。
金曉秋久久不能從震驚中緩過來:“你早就知道了?”
“這件事,可能還是由她醒來和你解釋比較好……”鄭淮明走出臥室,淡淡道,“其他的我不方便做了,你留下今晚照看她吧,我會送老週迴去。”
說完,鄭淮明回身朝客廳走去。
周思衡拉住他,焦急小聲問:“怎麼回事?他們根本就沒結婚是不是?”
鄭淮明停下腳步,沒有說話,低垂的目光不知聚焦在何處。
“那既然他們沒關系,你怎麼不留下?”周思衡腦子轉得很快,急於給兄弟創造機會,“我和曉秋打車回去就行了。”
客廳裡陷入寂靜,只能聽到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聲。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鄭淮明看向方宜的眼神裡,分明依舊深愛。
可半晌,鄭淮明只是後退一步,避開周思衡的手,輕輕搖了搖頭,嘴角似有半分勉強的笑意,吐出微弱的兩個字:“走吧。”
他深夜前來,只為確認她的安全。
剩餘的,他沒有資格再做。
周思衡注視著鄭淮明邁步出門的身影,忽有一股寒涼攀上後背,生出細細密密的害怕。
他的平靜裡沒有掙紮、沒有矛盾,反而像一片暗淡的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