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裡的筆斷成兩截,黑色的墨水流了出來,弄髒桌子,畫出不規則的色塊和線條,像是某種寓意為不詳的佔蔔圖案。
當天晚上,我又做了一個夢。
這次她孤身一人來拜訪我,沒有傑森。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她那把小傘根本抵擋不住,從頭到尾都濕透了。
我一怔,咳了一聲,沒有多問,先帶她去了浴室,拿衣服給她換下。
沒過多久,她有些窘迫地下樓,頭發沒有幹透,發梢不時滴著水。
她也許覺得不好意思才沒有多用一會,我沒有指出來這一點,免得她的雙頰染上火燒雲一般的豔麗色彩。
“韋恩先生”她用格外軟的音調喊著我,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請求於我。
我猜對了。
她和傑森提了分手,他卻不依不饒,她希望我能幫她擺脫他。
我承認,那一刻,裹在層層擔憂之下,我心裡有一絲隱秘的竊喜。
“好。”
她立刻笑得眉眼彎彎,甜蜜嬌俏,是我作為客人時從沒有得到過的笑容。
“那我和傑森分手後,還可以再聯系你嗎?”她期待地望向我,彷彿眼裡只有我一個人。
“可以。”
我聽到自己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下來,彷彿等待已久。
與此同時,好像有玻璃碎裂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沒來得及細究,她走過來,彎下腰,不合身的衣服貼在身上引起的每一道褶皺我都看得清楚,還有她發尾滴下的一路水漬,好像落在了我的心裡。
氣氛變得迷離。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像是怕我離開。
“韋恩先生,其實,我是喜歡你,我可以追求你嗎?”
咔嚓咔嚓的碎裂聲越來越大,我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將沖破阻礙,噴湧而出,但在這之前,我要給她最真實的答複。
“不,讓我來追求你。”
她笑得像是陽光下的波斯菊一般燦爛迷人,握緊了我的手:“好。”
世界陷入黑暗。
“老爺,該起床了。”阿爾弗雷德拉開窗簾,光亮促使我睜眼,一切陰暗骯髒的思想在它的照耀下都無所遁形。
我該醒了。
從一場過於美好的夢中醒來。
然後,接受自己的失敗。
我的養女最近和我鬧了一些矛盾。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我討厭你!”
這是她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還有大門被“哐”一聲關上的巨大聲響。
她想追求獨立,我卻無法放心地讓她離去。
我從沼澤中把她救回來,之後十幾年裡,多次看著她失去生命體徵又險而又險地從死神手裡搶回她。
現在她的身體狀況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卻又要鬧著出去創立自己的事業,還開了一家古怪的寵物店。
的確,她已經成年了。
就像迪克,他自從離家後就發誓不要我一分錢,一直堅持到現在,獨自而頑強地生活著。
也許,我也應該對她放鬆管束。
我忍耐了42個小時32分鐘沒有開啟監控,下一秒身體卻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按下三個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