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樣啊,額娘你那是看那些情情愛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看入迷了,大部分情況下人這一輩子都遇不到那樣的感情,女兒那是讓你不要被那些話本子荼毒太深,到時候陷進去出不來。”虞燕振振有詞。
“可是姑姑不一樣啊,在這裡女兒家嫁人基本上就算是一輩子的大事,就算不嫁個自己喜歡的,也總得嫁一個正常的男人吧。”虞燕吐槽,“那舜安顏是個什麼東西?既風流又無情,他有膽子娶公主還置辦外室,怎麼就沒膽子為了那外室到我皇瑪法那邊辭了這樁婚事。”
“又想要公主下嫁的美名好給他充面子,又想要小意溫柔的外室補足他的裡子,什麼天下的好事都被他一個人佔了?”虞燕心裡鬱悶得很,只覺得自己姑姑嫁給這種人,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的事情是不好更改的。”李氏慼慼然道,“不過之後你要是出嫁,額娘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嫁給舜安顏那種男人的。”
離虞燕嫁人還早,可李氏一想到那些嫁到蒙古去早早過世的公主,她就不免有些著急忙慌。
不過如今康熙孫子輩裡年紀最大的女孩是直郡王家的大格格妮楚賀,她如今也不過是十二歲的年紀,說起談婚論嫁還早得很,因此就算李氏再怎麼害怕和著急也沒什麼用。
溫憲公主出嫁了,星德又要守孝,一下子虞燕身邊就沒有有了可以說話的人,她早上起來到胤禛那裡去和兩個弟弟念書,只能看著旁邊空蕩蕩的桌子發呆。
春意漸濃,一轉眼就是四月,自從胤禛從大臣宗室那邊將戶部的欠款收繳的七七八八之後,康熙又動了南巡的心思。
恰好又逢江寧織造曹寅和他大舅哥李煦上折彙報江南近況,其中牽扯到了鹽稅方面的事情,康熙一番思忖之後下旨命由太子監國,其餘阿哥從大阿哥到十四阿哥全被提溜去了江南。
胤禛這次出行後院的女人一個都沒帶,弘暉和弘昐這是這個月種痘,福晉和李氏都要留在家中照顧自己的孩子,而宋氏和武氏兩人並不怎麼討他的喜歡,所以最後他只著人吩咐李氏讓她替虞燕收拾衣裳和吃穿用具,帶著陳姑姑及身邊兩個丫頭一道跟著她去江南。
虞燕一開始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還很詫異,因為她現在年紀不大,哪怕是直郡王那樣出了名愛女如命的人都是大格格到了十歲之後才想著帶她出門逛逛。
胤禛對此倒是不以為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日後你有的是在後宅打轉的時候,如今趁著年紀小多出去看看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胤禛這幾日給孩子們上早課,早就發現了虞燕有些心不在焉的情況,他想借這個機會,帶著女兒出去散散心。
此次南巡的線路並不長,大約也就主要停駐在徽州、蘇州和江寧幾個地方,其餘的地方也就是一掃而過,特別是江寧這個地方,曹寅和康熙的乳母孫嬤嬤都在那,禦駕勢必會在那裡多停留幾天。
陳姑姑光是虞燕收拾衣裙鞋襪和平日裡的用具就收拾了幾大箱出來,讓她不免覺得有些誇張。
最後還是謝嬤嬤替陳姑姑辯解道:“格格出門那就是皇家的臉面,再怎麼輕裝出行該帶的該用的也都不能少,宮裡光是跟著去的朱輪車就有足足幾十駕,放這些東西全然是夠的。”
朱輪車緩緩駛出京城,虞燕好奇地掀起簾子,這是她穿越之後第一次出遠門,同樣是春日的暖風和澄澈的天空,可到底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徽州距離京城足有千裡之遠,虞燕坐在朱輪車上坐的腰痠背疼才終於到了原定的地方。
寫了《牡丹亭》的湯顯祖曾寫下過“一生痴絕處,無夢到徽州。”
徽州的青山綠水、白牆黛瓦與京城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象,馬頭牆高低錯落有致,浮嵐繚繞,茫茫中能隱約看見群山,江南煙雨濛濛,悄落在屋簷上發出清脆如碎玉的聲響。
春雨綿綿,陳姑姑怕虞燕走在地上鞋子沾水,徵求過她的意見後將她抱起,撐著油紙傘低眉順眼地跟在康熙等人的身後進了一處府邸。
虞燕抬頭,透過低低的油紙傘依稀能看見牌匾上寫得一個“戴”字。
等進了府邸陳姑姑就把她放了下來,虞燕小跑到胤禛身邊好奇道:“阿瑪,我們這是在誰家裡?”
胤禛摸摸她的腦袋,細細講述此處宅子主人的生平。
戴府的主人是一位清初的文人,名喚戴名世,於康熙二十二年參與秋闈,二十六年時以貢生考補正藍旗教習,授知縣,後面因久久不受重用而漫遊多地,經常在酒後嘲謔罵譏那些行事奢靡不羈的達官貴人們,因此早年間並不受人重視。
直到戴名世為了證明自己史才之高,廣遊各地走訪前明遺民,考證各方面關於前明的野史,最後與弟子一起將這麼多年來編撰的明史資料效仿《史記》的形式刊刻行世,並命名為《南山集》後,戴名世的文名才播於天下,流芳文壇。
因此康熙有意命他回京述職,參與到《明史》的編撰工作中去。
“《南山集》?”
虞燕聽到這個名字的第一反應是有些熟悉,但是她一時間卻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胤禛點頭感慨道:“現在難得有寫史論寫得像他那樣的人了,針砭時弊,一針見血,從沒什麼其他的春秋筆法,這樣的人才算得上是守正不撓,官場上若大都是這樣的人,我大清吏治定能清明。”
這次隨駕出來的孩子不多,除卻虞燕外只有太子家的弘皙是跟著的,不過他一直跟著太子,不像虞燕由於是女孩子的緣故,被帶著進了後院。
戴家的女眷們就叫了許多同齡的孩子過來一道玩,裡頭有一對雙生姐妹花穿著模樣差不多的裙衫,笑嘻嘻地招呼虞燕:“你叫什麼名兒?”
康熙此次南巡沒那麼大張旗鼓,除了戴名世知道他和這些阿哥的身份外,對外一律說的是普通官宦人家,因此戴家的女眷只以為他們是京城來的滿洲勳貴,沒什麼束手束腳、小心謹慎的行為。
“我叫額林珠。”虞燕抿嘴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我知道這個名兒!”身量略矮點的那個小姑娘拍掌笑道,“掌上珍寶的意思!”
難得有漢人家的小姑娘會學兩句滿語的,虞燕也很驚訝,她這副表情反倒讓那小姑娘更興奮了:“我叫鳴琅,這是我姐姐鳴琳。”說罷她咧嘴笑著搖頭晃腦念道:“撫長劍兮王珥,繆鏘鳴兮琳琅。”
這是《詩經》九歌中的一句話。
戴鳴琳比起妹妹鳴琅來說是個有些羞澀的女孩子,她就是傳統的江南閨秀的模樣,抿了嘴笑笑,拉著虞燕的手上桌吃茶,鳴琅則有些好奇地問虞燕道:“你今年幾歲?念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