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到你了,小神醫。”
我戒備地看著他,雖然身上什麼都沒有了,但還是收攏雙手進了袖子裡。
“怎麼?又想變魔術?別找了,你來的時候我已經吩咐手下人將你身上那些小罐小瓶都搜了出來,全在這裡。”他這麼說著,舉起一隻手來,晃了晃手中的布袋子,袋子裡叮噹作響。
“那是我的,還給我!”我咬牙。
“我叫耶律成文,我准許你直呼我的名字。”
我又是一驚,師父與我說起過這個名字,遼國的王子,現任的北院樞密使,手握大軍在關外虎視眈眈的耶律成文原來就是這個人。
今天這是怎麼了,皇子們一個個在我眼前冒出來,我又想起仍在囚室中的子錦皇孫,腦後的青筋就開始突突地跳了起來,有一種大禍將至的感覺。
此人對我的身份背景如此清楚,那必定是軍營內有了內奸,若是這樣,皇孫的身份遲早會拆穿,到時候就不是勒索關內大戶的問題了,弄不好就是兩國宣戰。
不行,我得立刻通知師父,讓他知道這件事,但是……
我看著耶律成文,我身上除了那包金針什麼都沒有了,這裡又顯然是遼軍前哨所在地,守衛嚴密,逃走的機率極小。
“在想什麼?”耶律成文走近我,低頭看了床上的傷者兩眼。傷者喝了藥之後仍在昏睡,但呼吸平穩,臉色也恢復了許多,生命已無大礙。
他微微點頭,說了句:“不錯,確實是神醫。”
床邊的地方並不大,耶律成文這樣一站,腰間所佩長刀刀柄都能碰到我的身體。異族男人異常高大的身軀與他身上那些皮草所發出的氣味令我情不自禁想遠遠退開,卻又不想在此人面前丟了師父的臉,最後勉強站住腳跟冷下聲音說話。
“沒想什麼,你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遼人搶掠關內村莊,擄我百姓,明知我是徐將軍徒弟還將我扣留,如此挑釁,難道不怕兩國開戰?”
他像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番話來,聽完倒是一愣,然後又是一陣大笑,說了句:“有趣,有趣,走,我帶你去看些東西。”說完竟是抓著我就走。
我一時不防被他抓了個正著,耶律成文手如鐵鉗,根本掙脫不開,我被他拉出屋子,屋外遼兵眾多,看到他們的皇子莫不行禮。耶律成文不發一言,將我拽上他的馬,打馬便走。
我被迫貼在他的胸口上,厭惡得只想不顧一切跳下馬去,他像是看出我的想法,一隻手抓著馬韁,另一隻手死死圈住我,馬在黑暗中疾馳,最後上得山坡高處,耶律成文勒停了馬,揮鞭一指,說了句:“你看!”
我被他的大手勒得幾乎沒了呼吸,眼前全是金星,待得暈眩稍稍過去睜眼去看,山下竟全是兵營,密密麻麻,連綿數里之遙,一眼望去只覺無邊無際。
夜風急勁,刀一樣刮過我的面板,我在遼地不知名的山坡上渾身冰涼,開口聲音艱澀。
“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些?”
耶律成文將兩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笑著道:“自然是不想再放你回去了,小神醫,我族雖不喜歡漢家女子,但你這樣有用的,還是願意留下的。”
我猛然轉頭:“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難道……”我一時驚恐,不自禁地兩手環抱身體。
他好笑地看著我:“放心,沒人脫過你的衣服,這點小事,你沒來之前我們便知道了。”
我剎那間如墜冰窟,軍營中知道我是女兒身的寥寥無幾,那內奸,只能是將軍最為親近信任的某個人!
3
我被困在耶律成文的軍營中,傷者情勢穩定之後就被強行帶走了,離開的時候那人哆哆嗦嗦地感謝我,我哭了,因為不知道他接下來的命運是什麼,又沒有幫他的能力。
耶律成文與我談了數回,提出的全是要求,要我將那些被他收走的藥物解釋效用,配方謄列清單,我知道與他談條件無異於與虎謀皮,索性一言不發,他倒也不急,既沒有我想象中的嚴刑拷打也沒有輪番逼供,只在兩日後將我重新丟回囚室中,單獨關了一間。
幸好囚室與子錦皇孫所在的那間相連,我便與他肩碰肩地做了鄰居。
皇孫被關了數日,臉上也顯出些憔悴來,看到我鳳眼一亮,我在這遼營中舉目彷徨,不要說看到熟悉的臉孔,就算看到熟悉的動物都較平常親近許多了,這時候難免也有了些激動,但皇孫身份特殊,最初見到他的激動過後,我的憂心忡忡再次百上加斤。
我挨近了鐵欄與他說話,聲音壓到最低。
“子錦,事情不好了。”
“你說什麼?”我聲音太低,他只是聽不清,想一想竟是紆尊降貴地湊了過來,與我一樣將身子貼在鐵欄上。
夜已深,對面囚室中勞累了一天的俘虜都已沉沉入睡,只有子錦的那幾個忠僕目不轉睛地看著這裡,臉上表情大為緊張。
我怕隔牆有耳,再顧不上男女之別,儘量靠近他耳朵說話:“耶律成文帶了大軍過來,漢營有內奸,他們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你的身份他們遲早也會洩露的,你得儘快逃走。”
子錦微微一怔:“內奸?”
我點頭,又道:“耶律成文帶我上山看了他的大軍,還說那只是前鋒部隊,他日日都來逼問我,我大概走不了了,但你一定要走,要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就來不及了。”
“耶律成文拷打你了?”子錦容色一冷。
我在囚室昏暗的光線中眨了眨眼,一剎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自我認識皇孫子錦至今,他臉上的表情不外乎漫不經心這四個字,笑起來都是懶洋洋的,現在面容一肅,竟是威儀頓生,變了一個人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