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搖頭,除了被捉來那日摔得悽慘之外,我身上再沒有新添任何傷痕,耶律成文對我倒是客氣。
他臉上的線條便鬆了一點,又道:“一起走吧。”
我背上的汗都下來了,咬著牙重複:“我被盯上了,走不了。”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嘴唇幾乎要貼在我的耳朵上,呼吸吹進我的耳裡。
“我那兩個侍衛找到防守最弱的死角,若不是等你回來,我們昨日就走了。”
我耳郭奇癢,然後猛地意識到如此貼近我的是一個師父之外的男人,頓時慌亂,猛然往後仰頭只想與他拉開距離,動作過猛,幾乎翻倒在地面上。
子錦一愣,然後竟是笑了,並沒有聲音,只是鳳眼彎彎盛滿了笑意,說了句:“這樣就害羞?”
那模樣,真是說不出的倜儻風流,但看在我眼裡,也是說不出的紈絝輕浮,我當下閉了眼睛,連手都伸出去做了個阻止的動作。
那邊有一會兒沒有回應,我過得半晌再睜眼,只見皇孫仍在原地,眼裡早已沒了笑意,臉頰牙槽處突出一塊,那是咬緊了牙之後才有的線條,顯然是被我氣得不輕。
我悶悶地低了頭,懊惱自己又忘了眼前個龍孫,想這位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皇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這裡吃了癟,不知在心裡將我怎樣地千刀萬剮。
雖然皇孫被我衝撞,但逃跑計劃還是要進行的。囚籠的陳公公在靜極夜中發出的怪異**聲幾乎是立刻便引來了看守,鐵門噹啷作響,奔進來的兩個遼兵看到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的陳公公沒有絲毫遲疑,開啟囚室鐵柵就要將他拖出去。
就有兩個人從躺了一地的人堆中跳起來,乾淨利索的兩個手刀,將守衛無聲無息地劈昏了過去,再扯下他們的外衣套在身上,又從他們身上取了鑰匙來開這邊的鐵柵。
我看得目瞪口呆,子錦就得意了:“我的內廷侍衛如何?”
“這麼厲害,為什麼不早把你帶出去?”
“此地遼兵眾多,沒有萬全之計怎可輕舉妄動。”
“我明白,不能讓你傷到一根寒毛就是了。”
“你才明白?”
“……”
我被如此的厚顏打倒了,已經開啟門的那兩位侍衛與陳公公已經衝了過來,這麼危急的時候還要先跪一下才恭請皇孫出囚室,期間聽到我與皇孫的對話,三個人雖不敢言語,但俱都狠狠地拿眼看我,其意不言而明。
居然敢這樣與皇孫說話,簡直死罪。
我默默。
或許是認識子錦的時機不對,我早已先入為主了此人就是個紈絝公子哥的想法,說起話來毫不客氣,即便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也改不過來。
怎麼辦?再這麼下去,就算我們逃出去了,我也會因為冒犯皇族被殺頭的吧?
所幸逃跑事大,子錦吩咐他們開了我的鎖,那兩個內廷侍衛也不敢不從,待我出了囚室之後便要我跟上他們。
我指著仍舊熟睡的其他人:“他們怎麼辦?”
子錦倒是不厭其煩:“遼人怕俘虜騷動,晚上的飯菜裡都是摻藥的,他們醒不過來。”
“那你們為何能醒著?”
“我是肥羊,至於我的手下,為了今夜已經餓了兩個晚上了。”
我黯然,正想著若能逃出去無論如何都要告訴師父俘虜們的所在,讓他們也能得救,身子卻已被內廷侍衛拉了出去。
夜黑風高,一線殘月在厚重雲層間忽隱忽現,內廷侍衛果然厲害,竟帶著我們穿過冷僻的營房縫隙走了出去,一路只遇到兩個巡夜的遼兵,見他們的裝束只當是守衛帶著俘虜,竟然也不盤查,就讓我們過去了。
我一顆心一直懸在嗓子口,一行人疾步了將近半刻光景,空氣中一股隱約惡臭,四下已是無人,內廷侍衛突然停住腳步:“皇孫小心。”
我緊張地看著前頭,那侍衛又道:“這裡便是遼人將俘虜棄屍所在,前頭有個深坑,夜黑,皇孫務必小心,繞過之後便可進入通向邊境的密林。”
漆黑午夜,眼前是堆滿了屍體的深坑,雖然有所掩蓋,但惡臭瀰漫在空氣中,滲入每一次的呼吸,伴著遠處密林中傳來風的嗚咽,如同鬼哭。
我聽到棄屍所在這幾個字便難過起來,胸口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厚重的石頭,漸漸又起了恐懼,黑暗所帶來的不知名的想象勝過任何眼所能見的畫面,再想邁步,雙腿竟是打了顫。
子錦的聲音也有些乾澀,簡單一句“知道了,走吧。”半晌才說出口,轉頭看了我一眼,忽地又道:“你把他背上,他怕得走不動了。”
我大叫:“誰說我害怕!”
人在驚恐狀態下的聲音會不自覺放大,我這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在一片死靜的黑夜裡響得令人驚心動魄。
我自知不好,來不及掩嘴就有笑聲傳來,火把亮光明晃晃地閃動,剎那間將四下照得如同白晝。
身後男人洪亮的聲音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