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緊急的時候,側邊有一隻大手伸過來將我牢牢抓住,又帶得我一旋身。
我只覺眼前暮光一轉,人已經到了一輛裝著軍資的大車上。
我猛地轉頭,看到亮銀色的甲冑近在眼前,心中就是一喜,張口想叫師父,突然想起前後左右都是人,嘴巴就閉上了。
憑空出現的師父不置一詞,只對徐平說了聲:“你過來。”便轉身打馬而去。
徐平立刻跟上,臨走前最後看了我一眼,眼裡全是擔憂之色,但卻一個字都沒敢說,悶頭跟了過去,留我一個人坐在大車上,一臉失望。
“這位小哥怎麼稱呼?”
我一回頭,看到車邊走著的幾個士兵,雙雙眼睛都盯著我,說話的是個大叔,雖是士兵裝束,背後卻揹著個大鐵鍋,看上去很是滑稽。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被師父丟上車的狼狽模樣都被人看在眼裡了,頓覺耳根有些發燙,趕緊在車上端端正正地坐了,又反問了一句:“這位大叔是……?”
車上原本罩著油布,被我一動就鬆了,露出下頭捆紮得整整齊齊的白菜蘿蔔來,我低頭看過,心裡就是一聲嘆。
看來我這陣子是脫不了跟食材待在一起的命運了。
“我們是軍營裡的伙伕,我叫陳雄,大夥兒都叫我老陳,小哥怎麼稱呼?”
我想一想,答他:“叫我小玥就行了。”
大叔撓撓頭:“這姓真少。”
我嘿嘿笑了兩聲,也不解釋,一邊有個年輕的小夥子就說話了:“你是新來的伙伕?哎呦。”
老陳直接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去你的,小玥是將軍親自放到我們隊裡的,做什麼還不得由將軍親自定,小心顧著車,別讓蘿蔔滾下來了。”
那小夥子被揍了一下,臉就垮了,揹著鐵鍋貼在車邊,委委屈屈地拉了拉被我弄得亂七八糟的油布。
我立刻就不好意思了,爬下來一點想幫他整理,沒想到手腳一動那些紮好的蘿蔔就真的滾出來了,急得周邊那幾人一通撿,整齊的隊伍都被弄得有些亂了。
“別動,你別動了,坐著就行。”老陳舉起雙手阻止我,一手還攥著個被他險險救下的蘿蔔,又回頭對那小夥子發話:“快撿啊小猴兒,一會兒全撒了,趕不上隊伍。”
老陳說得對,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這一小隊人和車就已經落在了大部隊的後頭,整齊佇列從我們身邊不停步地飛快走過,其中很有些憋笑的,但軍律嚴明,居然沒有一人在行進中發出聲音來。
我已經不敢動了,僵在一堆岌岌可危的蘿蔔上頭,姿勢可笑。
小猴兒撿完蘿蔔,抬頭見我手腳僵硬,“撲哧”笑了,冒著後腦勺再次被拍的危險再次問我:“你到底是來幹嗎的?”
“我……”我看一眼他們,決定說實話了:“我是來送鹹菜和豆乾的。”說完還指了指後頭跟著的那輛熟悉的馬車:“就是那些。”
眾人“……”
我想一想,又說:“其實我可以回那些豆乾和鹹菜上待著的。”
眾人默默了半晌,不約而同地點了頭。
數個時辰之後,我就明白行軍是怎麼一回事了。
大軍迅速地向前方行進,道路崎嶇荒僻,卻也未亂了佇列,也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歇息,竟像是要在荒山野嶺之間走上一整夜。
我悄悄問了小猴兒,為什麼大軍不走官道,小猴兒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壓低聲音道:“軍令不得擾民啊,你不知道嗎?”一臉的理所當然。
我“哦”了一聲,默默地坐好了,收攏手腳,想假裝這樣就能減輕自己的分量,讓那兩匹老馬跑得快一點。
我並不後悔自己來找師父,但在這樣的軍隊面前,我突然很害怕自己會變成他們的累贅。
軍隊一路前行,到後半夜入了山區,林木茂密,這才停下了,所有人席地休息,我從車上跳下來,只覺自己被顛得渾身都散了架,從未這樣辛苦過,但想到他們全是憑一雙腳走過來,更覺佩服。
老陳他們都抽出行軍用的地墊鋪下,就這樣席地躺了,見我下車又撓頭,問我:“你睡哪兒?”
我愣了愣,還未及回答就有人奔了過來,到了近前張望一下,兩眼就定在了我身上。
“就是你,將軍要見你。”
原本已經躺下的伙伕們紛紛坐了起來,我激動了,幾乎是拔腿就朝他奔了過去:“在哪兒,我跟你走。”
那人皺著眉,將手裡拿著的東西衝我揚了揚,一句話就把我驚呆了:“將軍說了,你犯了軍規,須得將你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