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越沒想到自己也成了話中人,驀然抬首,神色怔忪。
蘇琅猶未察覺,述說著腦海中的種種暢想。許是情之所至,他竟把三人之間的種種糾葛都拋在腦後,也不在乎什麼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在漫長的歲月面前,好像一切都可以變得微不足道。
只要他們仍然在一起,不論以什麼身份,都能夠實現最快樂的夢想。
然而他的美夢並沒有綿延下去。
帳篷受了猛烈的沖擊,陡然晃動起來。
蘇琅連連將二人護住,厲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守兵報道,“稟告郡王,外面的風變大了。”
蘇琅凝眉之間,只聽一聲悶響,帳外又有人來報:
“將軍不好了,風勢太猛,把營前的帥旗、折斷了!”
蘇琅一驚,連忙掀開帳簾,剛要邁出一步,便被一陣撲面而來的風逼得退了半步。傅越在後面攔住他,“等風停了再去吧。”
他說這話時,又覺得一陣頭疼,太陽穴突突的,讓人不安。
蘇琅頷首。
三人坐在帳內,沉悶地聽著大風呼嘯的響聲。
“若這妖風連日不停,明日的出征便也成了難事。”
傅越低語道。
帥旗折斷,更讓他心生不祥之感。
偏偏在這個時候。
陸辛對他的憂慮渾然不覺,開解道,“秋季冷氣南下,偶有大風也是常事。只怕帥旗折斷,擾了軍心,對出征卻是不利。只先觀察動靜,等風停了,速速將旗幟修好便是。”
蘇琅隔座“嗯”了一聲,緩緩展開虛握的手心,露出那隻漂亮的草蜢;呆望片刻,還是收入了懷中。
直到帳外的風小了一點,蘇琅才隨守衛出門,觀察營帳的損失情況。
陸辛想要跟出去,被傅越拉住袖子。
他迷惑地回頭,對方的眼裡停駐著不安。
“怎麼了?”陸辛溫聲道。
傅越搖了搖頭,放開了手。
半夜風停了。
傅越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想到此番是最後一戰,難免心情激越,可是往往這個關頭最為險惡,一點也不能放鬆的。今夜動亂的妖風偏偏又吹起他心頭的縠紋,縱然郡王和陸寒年已處理事態、安撫人心,也難以讓他越過這道坎。
想到明天,想到那些沒影的事,想到兵戈相交、十面楚歌、封侯拜相、龍爭虎鬥、兔死狗烹……
成敗的畫面好像在一個念頭之間便截然對調了。
傅越掀開被子,咬唇起身,自床頭的布囊裡摸出三枚錢來。他披衣坐到桌前,點了一燭微光,在燈下尋來紙墨,腦海中翻覆著雜念,將銅錢擲了出去。
三陰三陽,天地歸位。
傅越暗暗舒了一口氣,將紙疊好,連著銅錢一道收入布囊。
起床時胸口仍悶悶的,他穿好衣裳,隨手摸了摸布囊,心下稍松,將布囊放入了懷中。
便出門協助整軍。
妖風並未再起,想來確是自己昨日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