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北域,薊州,聽雨齋。
“危,危矣…”
“大唐危矣!北上有億萬雄獅,南下有叛王立旗,西地有三聖作祟,腹內又被人暗藏殺子。若是真打起來,大唐內患重疾,外受三面強攻,危矣,危矣啊!”
涼亭數丈,石臺八尺,擺地圖一張。
清淡的邵香米酒數壇,神情激昂計程車子七八位,還有那剛被傳散的“天下大事”,伴著一片片吐沫正自由地飛揚。
“旬兄臺言重了,不危。”
“我朝北有黑蟒,南有天策,西有蒼雲,內有虎賁、御林、四聖,各州郡城共有守軍億萬不止,區區亂臣賊子,荒蕪蠻夷,有何可懼?”
“海兄,這話你就說大了。憑當年那位太傅之謀略,彈指間便可灑豆成兵,他若真捲土從來,我朝必將又是一場浩劫呀。”
“呵,浩劫?”
“君不見聖上英明,正坐山觀虎鬥?我朝不動如山,敵軍早已內訌,天罡怒陽大破百里屍陣便是最好的證明,與如此莽軍對壘我朝何來浩劫可言?”
“世傑,你想簡單了。這顯然是個陰謀啊!憑當年那位太傅之謀略,怎麼可能會局未起,先自亂陣腳?想想便知道這不可能的呀。”
“一派胡言!何來道理?”
“日前,京都司天監傳喚各籍神機軍師、風水算師,根據大唐境內歷年的龍脈走向已推演出近十處養屍斷龍之地,不日便欲舉兵伐之!若按你說這是那位的陰謀,那他所圖又是什麼?難道會是自毀根基不成?”
“這…這也有些道理。”
“而且破局的,好像就是那位太傅的親孫子呀。”
“豈有此理…”
“……”
思維混亂,各抒己見,喋喋不休。
這並非個例,類似於薊州聽雨齋這樣的激辯情景,此時此刻,大唐各地酒樓、茶坊、花坊、庭院、甚至是官府衙門、街頭巷尾都有所上演。而事實證明,當謠言上升至極高層面的時候,謠言已經不能止於智者,智者反倒會成為謠言的另一種滋生途徑,從而擴散去更高的層次而。歸根到底,只能說這謠言的迷惑性實在太強,智者的腦袋又不夠用,根本不可能推算其始末,縱然是夏尋、墨閒、老嫗等“當事人”,他們也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如此神鬼莫測之事,莫說是智者,就連聖人也無解,又談何語止?
能止它的,或許只有天人…
岳陽城,城西。
問天山,山頂。
青山翠竹,斜陽掩映。
繁茂綠藤,纏道而生。
一道倩影抱著娃,一手抓半邊裙襬,踩著小碎步匆忙行下山。小青鳥兒拍著小翅膀兒,嘴裡叼著張小紙條兒,不慌不忙地跟在倩影身後。
不多時,至山腳,又沒過多久馬房便飛出了只大青鳥。青光似箭,直衝雲霄,由西向北,在岳陽與襄陽的千里晴空下劃去一道潔白的雲痕。
如果問,北域壽山大爆炸一事,除了幾位當事人以外,誰最先曉得其中曲折,那答案無疑就是眼下這位御鳥北去的小姑娘。在事發第二日夜間,她就已經收到自數千萬裡外來的書信,峽谷葬屍、天罡怒陽、疑似聖人復活、半仙之血,以及青鳥兒的驚鴻一瞥,無一不都在信上有詳細描述。閱文如歷親臨,小姑娘也不由得為其驚險捏去一把冷汗,所幸一切安好。唯對於信末所提到的幾處疑點,她還存在著苦惱。苦思一夜難眠,終不得其解,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早早起身到廚堂熬去一碗拿手的蓮子白玉羹,靜候在天井,故此回信也就暫且擱下了。
只是不曾想,這一擱就擱了五日…
無它,是那幾處疑點,連智敢問天的老人家都無法做出準確的解釋,又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想解釋。以至於小姑娘軟磨硬泡,連騙帶哄,直到第五日老人家才敗下陣來,不得已給出了三字線索“問夏淵”。
這不,一道青芒越七千里路,橫跨嶽、襄兩陽。大鳥兒前腳剛在襄陽城府內院落地,小姑娘抱起娃娃,帶著青鳥兒便直奔城府大堂而去。只不過,她今日來得可就不討巧,偌大的城府大堂此時可謂熱鬧,人滿為患。
乍眼一看,熟人還不少,七星院的八位院長,君子門、鐵扇門等十數院府執掌,傷勢未曾痊癒的周遠山,數十位原純陽分觀觀主,甚至連那位見了夏淵便分外眼紅的舞家家主舞宴都來了。外加上夏淵本人及其部眾,此時大堂之內少說也有近百號人…
人聲吵雜,亂哄哄一堂。
以至於小姑娘想連個插話的地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