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後,淦睡緩緩吐出幾個字眼,聲音從嘴中哈出時,液化成了白氣。
拿著冷空氣當做包裝盒,徐徐吹來的風被迫成了幫忙郵件快遞的郵遞員,將這句話送往遠方,“你好吧……”
“‘你好’還是‘你好吧’?”柳贈沒太懂他的意思。
淦睡笑了起來,很奇幻的,眼瞳裡的笑意暈染到了眉尾眼稍,好比酒瓶灑倒在了地上,甘烈而霸道的酒味彌漫了他的整張面孔,說起話音裡褪去了重如千金的力道,顯的輕快無比,“你好。”
你好,你還好嗎?
望著前方的目光很亮,瞭望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未來。
他的身上放了太多的東西,有他自己放的,也有別人強加的,不管出處是哪,這些東西已經把他壓的走不了太多的路了。
可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解壓,也做不到去解壓。
有時候甚至可以清楚明瞭的感知到,他已然是一個沒有未來的漂泊者,沒有歸屬,也失去了來處。
他一個人在混沌的天地裡,尋找不到應該走的道路,每一步都無法做到真正的踩在堅實的土地上。
“如果我可以幫你把話帶給八年後,需要幫忙嗎?”柳贈背對著熠熠閃爍的星光,眼眸中的光點也像是濃夜裡的高光。
仰望天空,星光有太多種顏色,而她黑漆漆的虹膜中只有一種亮到驚人的白色。
淦睡展顏,穿在身上的黑棉服也不在沉悶,發出布料與布料的摩擦聲,他的臉頰被外面的溫度給凍到發紅,“你是打算製造時光機嗎?”
柳贈站在路燈的不遠處沒有說話,這只是一句玩笑,她沒有穿越時空的超能力。
她的發型外輪廓被路燈普度的光線勾勒的細膩,就連根根發絲的彎曲弧度都是清晰的。
燈光貪婪的包裹住她的身形,描摹出的模糊輪廓映在地面上,於是出現了陰影的全貌。
沒人說話,氣氛還沒尷尬到必須有人主動開口,大概是新年的節氣,炮竹喧天成了他們之間白噪音的緣故。
淦睡透過此刻,透過柳贈的瞳孔窺見了過去,那是他永不可磨滅的回憶,或許柳贈本人早已忘懷。
那塊放在家門口,用包裝盒仔細封存好的一塊蛋糕。
透明的塑膠蓋子上粘黏著一張便利貼。
——
這是淦睡下午從醫院回來時,見到的一件贈予他的禮物。
「今天我過生日,生日願望可以許願三個,我把生日願望分一個給你,希望可以讓你今天過的比昨天愉快。手畫笑臉)
本來是打算親手送給你的,但是時間不夠了,我要回家了,再見。」
一塊蛋糕無足輕重,一個口頭約定的生日願望也不一定就能成真。
可也就是這並不貴重的禮物,讓淦睡在水深火熱的初中三年裡,在嬋江清病重的悲痛裡,成了一點火光。
——
“如果……幫我帶了話……會導致你在八年後受到傷害,那你會恨我嗎?”
“不會。”柳贈後面又加了一句,完全是實話實說,“……這種事其實說不準的,沒到了那一步,誰知道會不會。”
“要是我,我會怨。”
淦睡的嗓音輕到可以乘著清風,聲音以340米每秒的速度離開了這片公園的天地間。
“如果我屬於是明知可能發生的後果,還是幫了你,那不是存在僥幸,而是因為我已經權衡利弊過,可我還是願意幫你。”柳贈沒有說謊,這也是實話實說
把拿在手裡的蠟燭放在木椅上,同淦睡的蠟燭緊挨著,她也懶得用竹簽串水果了,徑直拿起一顆山楂放進了嘴裡,坐在木椅上,“我不會怪你。”
淦睡扯動嘴角,有些僵硬,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上初二時,他被完全的孤立了。
在這之前,同學們對他的排擠是隱隱約約的,等真的將他驅逐出學生群時,旁觀者為了不引火上身也不會主動和他講話,沒有人會去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