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干就是幾十年,馮家的“爆肚”在京城消失了也是幾十年。
原本他也是不打算再重操舊業的。
可幾年前,一位來自海外的,幾十年來一直對京城小吃“牽腸掛肚”的老先生突然登門拜訪。
誠心誠意的出高價請他再做一次爆肚。
並且在吃到了他做的爆肚後,淚流滿面,緊緊握著他的手說,“三十多年了,我終於吃到了夢裡的東西。謝謝啊!”
這件事不免讓他大受觸動,開始意識到京城小吃對於許多人而言,並非只是一口吃食那麼簡單,這才有了重新撿起手藝的心思。
也是託了改革開放物資日益豐富的福,就在這一年,終於解決了新鮮羊肚的貨源,於是沉寂了幾十年的“爆肚馮”又和京城百姓見面了。
還別看這爆肚馮開業後只有一小間,用自住房改的門臉兒,屋裡滿打滿算也就四張小桌子。
可自打元旦過後,開張的那天起,就食客爆滿,門庭若市,外面排起了大長隊。
別看吃爆肚兒,也沒幾樣名堂,不過是爆個“葫蘆”,來個“肚板兒”,最普通的是“爆散丹”。
可這玩意,一年四季都是再便宜解饞不過的了。
一個人要上一個酒,兩份爆肚兒,倆芝麻燒餅,那就是神仙一樣的享受。
懂行的人,會吃的人,不但沒人會挑這裡的簡陋,反而進來的還得喝上一聲彩呢。
就比方除夕這天中午,馮廣聚就碰上了兩位真正的好主顧,進門兒說話,全在點兒上。
“掌櫃的,買賣興隆。”
“掌櫃的,辛苦啊。”
歲數大的人,不管是不是真會吃的行家,這開口說話就能讓人高興。
在灶頭上的馮廣聚,樂呵呵的趕緊點頭回應。
“借您吉言,二位太客氣了,趕緊裡邊請。外頭冷,累您久候了。”
“哈哈,連這日子口都排大隊,想吃您這一口,還真不易。”
“嗨,其實很正常,誰讓咱京城就兩樣東西讓人上癮呢,一是豆汁兒,二就是這爆肚兒。”
聽聽,這話說的,入耳就是痛快。
“二位吃點什麼啊?我今兒貨還挺全乎的,您要什麼都有。”
馮廣聚的意思,當然不是說他這兒就跟日後的呷哺呷哺或者是海底撈似的。
什麼天上飛的,水裡遊的,地上跑的,山裡長的,一切可涮的食材都有。
要知道,爆肚兒並不是火鍋,食客可沒法自己動手。
顧客吃什麼,店家就爆什麼,操作上分秒必爭,該五秒的就五秒,該七秒的就七秒。
全得馮廣聚親自來,火候差一點就沒法吃了。
因此爆肚館裡就沒有銅鍋子,只有灶上一口滾沸的大鍋。
而馮廣聚這意思其實是說,肚仁兒、散丹、肚領兒、蘑菇頭、肚絲、肚板、食信、蘑菇、葫蘆,羊肚兒上這九個可食用的不同部分,今天全有。
果不其然,這兩位的回應,確鑿是行家無疑。
一位說了,“來一瓶兒二鍋頭,一盤花生米。爆什麼?那就各種都來一盤。您看著老嫩給我們上,反正先吃香後吃脆,吃熱不吃冷,吃新不吃留,您爆一盤我們就吃一盤,吃到最後,咱們肚仁兒收尾,您再給我們每人來個熱燒餅,就齊活了。”
另一位則說,“別別,別全來。我牙口兒不大好,葫蘆、蘑菇、肚板兒可吃不了,這幾個就不要了。肚仁兒您給來兩盤得了……哎,容我再多問一句,您這兒應該都是羊肚子,沒有牛的吧?”
馮廣聚趕緊打保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