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縱使時光荏苒,路明卻依然記得那位風流瀟灑的江南第一才子——伯虎老哥,原因無他,只是星爺的大作《雄鷹展翅,氣吞山河圖》過於驚豔的緣故。
“……這首他花間獨坐自飲自斟自風流時著下的《桃花庵歌》倒是應景……如今我置身處地得體會一番,怎滴就沒有老哥那灑脫且超然物外的勁兒呢……難道說,是我的精神覺悟還不夠高?……哎,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看來是我還是老哥口中的別人呢!”
望盡這漫山遍野競相綻放的桃花,路明不無自嘲的心思。
但對於自己的人生,他還是有一些獨特的想法的,“我們這些平凡的人兒雖然沒法擁有先賢的才情和胸襟,可總必須得有磨得死別人,更加不怕有磨得死自個的耐心,換而言之,那就是撞破南牆終不悔,頭鐵了,做人做事總能有冒頭的一天!”
想當年,驚才豔豔的唐寅與江陰鉅富徐經一同入京參加會試,後因牽連徐經科場賄賂舞弊案下獄,被罷黜為吏,這應該是他人生的至暗時刻了!
但歷史對待大才之人總是比較寬容的,留足了筆墨和空間來傳述他的人生,可供後世的人們來憂其仕途坎坷的惆悵,悲其顛沛流離的不幸!
“可我路明呢?”
他則沒有那麼幸運,不過芸芸眾生中最平凡一人而已,也並沒有在他所處的世界創造出什麼如雷貫耳的事蹟,當然不值得被世人銘記,別說為他撰書傳史!
正所謂雁過留聲,可路明走得過於突然,連聲音都不曾留下。
“……最擔心……也最怕爸媽遭不住,壞了身體……可這……無可奈何……”
路明不由地沉重唸叨。
來到這個不知名的荒誕世界,是他所始料不及的,更不可能叫他像那些個影視作品亦或者小說故事裡的主人公那般,心花怒放地發現自己降臨到一個新世界,然後滿腦子都是自己終於可以從一名屌絲變成了這個世界的位面之子,一路打怪升級,套路打臉,然後無敵到劇終。
“……這般幼稚又這般可笑的想法,我真心沒有過!”
路明心底的第一反應就是恐懼,恐懼一切對自身生命的潛在威脅……緊接著第二階段,開始擔憂和羞愧,對於他突然的離開,逐漸年邁,頭髮開始發白的父母至親是否能承受得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擊,自己的親朋好友是否會在一段很長時期裡沉浸在悲痛中?
“唉……縱然有許許多多的人會馬上忘記我的存在,但我知道他們不會,真不該叫他們傷心的,我最親愛的人兒……可,我真的很無助,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一切足以摧毀我現有的世界觀,讓我變成瘋子!”
谷中的桃花雨一直未曾停歇過,可為什麼偏偏這一次下得如此的叫人愁腸寸斷呀!
世人皆說,人的一生會經歷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在斷氣的時候,這是生物學層面的死亡。
第二次是在下葬的時候,親朋好友來參加葬禮,悼念其一生,這是社會層面的死亡。
第三次是當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把他忘記的時候,那就是意志層面上的消亡,乾乾淨淨,不留痕跡。
念此,路明嘆息一聲:“不知我的離開處在那個世界死亡的第幾階段?”
……
桃花仍舊無情的綻放著。
令人稍感欣慰的是,路明的身體狀態還是很好的,丟失了肉身,也就免受肉體上的困頓與折磨,亦不必如野人般飲毛茹血,生存環境的穩定安逸是他為數不多的幸運,沒有之一。
這番境地之下,路明最為擔心的,還是自己精神層面的一些變化,他害怕自己一旦在這孤閉的環境中待得時間過長,會逐漸在精神層面上喪失掉一些作為現代人的基本特質。
例如,語言能力。
“強如魯濱遜這種絕對主角模板的存在於南太平洋荒島上待足整整28年後,當被人營救再次迴歸故土之時,果不其然,他早已喪失絕大部分語言能力,甚至完全就像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很多詞彙都已經不會認讀了,交流障礙嚴重……”
又或者說,交際能力。
一如“狼孩”的發現者、孤兒院的主持人辛格在他的《狼孩和野人》一書中提到,那兩位像狼崽的女孩轉化為人的過程到底需要經歷些什麼,其中辛酸是我們這些吃瓜群眾絕對想象不到的,他們無法用人類語言進行溝通,只會像狼那般嗥叫,像狼那樣撕咬食物,而且特別愛咬人,還怕火、怕光、怕水,乍一看,根本無法進行作為人的基本特徵活動……
這個殘酷的事實也表明,人類的知識與才能並不是生而有之,直立行走和言語也並非人類天生的本能。所有行為都是後天社會實踐和勞動的產物。
因此,必要的人際交往是十分必要的,對人的身心健康發展極為重要!
“……但更要命的是,我認為還是作為人的特有意識形態!”
路明心知沐猴而冠的道理,就算猴子裝扮得再如何像人,可實際上也只是虛有其表!
因此,他心底最最最害怕的還是自己萬一變成了所謂的猴哥,八戒,蟻人,象人……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