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知道的,奧古斯都叔叔。我那難以琢磨的父親一向多疑,不肯輕信他人,但這次他信以為真,並且極度的震驚和錯愕,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最後,就像所有專制、獨斷專行的父親一樣,阿克圖爾斯·蒙斯克向他的所有家庭成員刻薄地宣佈:他絕不能允許自己的兒子、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理所應當的繼承者下輩子去幹“靠在泥地和亂石裡翻撿垃圾過活”的行當。瓦倫裡安·蒙斯克有成為偉大領袖的潛質,只是他從未意識到這一點,而我做的不過是要讓他少走些彎路。
他對我太好了。
但很遺憾,這個大家族的族長仍是我的祖父安格斯·蒙斯克,如今泰倫帝國皇帝的父親。在我聽說過的故事裡,我偉大的祖父在我未出生以前就是不屈的革命鬥士,他是第一個向腐敗舊聯邦發出吶喊的人,在克哈人心中的地位甚至不會遜色於皇帝。
人們稱他為革命之父。
諷刺的是,有段歷史真相與後來人們所瞭解的事情有所出入。當我的祖父在克哈參議院裡聲討塔桑尼斯聯邦政府對其他殖民地的壓榨剝削時,他正值壯年,精力旺盛,這時他的次子奧古斯都不過是個孩子。
作為家中長子,那時我的父親阿克圖爾斯大概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剛剛從斯蒂爾靈學院畢業。
我想,我的祖父在那時也正需要一個繼承人來繼承自己,繼承他在參議院中的席位,繼承蒙斯克龐大的家族產業。更重要的是,祖父需要有人繼承自己的革命事業。
儘管長子是那麼的叛逆、離經叛道、任意妄為,但祖父仍希望他來繼承自己的事業,畢竟那時他也並沒有更好的人選。
但是我的父親說不,他說他不想繼承他父親的事業,也不想成為另一個安格斯·蒙斯克。他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的路應該由他自己選擇。
阿克圖爾斯·蒙斯克生命屬於自己,而不屬於他的父親。
但我想如果我說同樣的話,我的父親照樣會如我祖父那樣暴怒。
許多人都在窺視我們,研究我們,試圖弄清每一個蒙斯克,試圖理解這個如今泰倫帝國最顯赫的家族是如何崛起的,試圖證明是這個家族永不屈伏的共同性格令他們屹立科普盧之巔。
但他們說的都不對,我認為應該是這樣的:這個家族的男人有著這樣的一種精神,他們反抗自己的父親,與他作對,像離群的孤狼那樣,絕不會回頭。
下面有奧古斯都的另一段備註,寫的很長:“我小時候就崇拜阿克圖爾斯,如今也是這樣,前半生我都在緊隨著他的腳步,亦步亦趨。我憤世嫉俗,我行我素,學著他那樣離開我的家庭去參軍,幾乎把老父親氣死.
後來,我開始變得成熟,開始理解自己的父親。大概是公會戰爭結束後的那段時間,我帶著天堂之魔回到克哈,接過父親的事業,拉起了一支起義軍,我們稱自己是革命軍,克哈之子,這就是最開始的故事。
再後來,許多人死了,活下來的人一半懷著夢想一半懷著希望,建立了泰倫帝國,這就是我一直跟你和你妹妹們說的故事。”
此時,另一邊,奇怪的是,阿克圖爾斯的怒火已經漸漸消失了,像一座剛剛恢復平靜的火山。
他看到瓦倫裡安這樣寫到:
儘管我父親從未承認過這一點,但我認為他心底裡要比自己以為的更尊敬祖父。
順帶一提,祖父在任何時候都會站在我這一邊。
當父親宣佈他的決定時,我的祖父立即宣佈他的宣佈屁都不是,作為回應,父親則大叫著說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我預料到事情的走向,但仍然感到難過。像過去的許多許多次一樣,他們很少有過意見統一的時候,而這次幾乎又要大吵一架。
好在我的祖母凱瑟琳·蒙斯克正在那裡,這位務實,自信、優雅的老婦人是我最尊敬的人,我相信我身上所有詩意般美好的品質都來源於她和母親。我的姑姑多蘿西很像祖母年輕的時候,她們也一樣堅韌,睿智,富有魅力。
祖母對父親說:“你還記得安格斯曾經對你執意要去成為勘探者這件事說過什麼?
勘探者?就像凱莫瑞安海盜那樣在泥土和岩石裡挖掘?不,你是一個參議員的兒子,阿克圖爾斯,你命中註定要做些比探礦更偉大的事情。
而你是怎麼回答的,我不想做偉大的事情,我只想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而不是你認為我應該做的事情。”
帝國的敵人們都不得不承認,阿克圖爾斯·蒙斯克是他們見過最冷酷無情的人,他身上不會有任何軟弱的情緒。
但只有在面對一個人時,阿克圖爾斯·蒙斯克才會像個知道愧疚的孩子那樣汗流浹背,無地自容,那就是他最親近的母親,我的祖母。
奧古斯都叔叔,請告訴她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