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單神雷總覺得醫院的樓裡透露著一股子陰冷,現在想想,無非是愚蠢作祟。
路過護士站的時候,單神雷對著透明的玻璃,看了看自己倒映其上的身影。
這麼多年過去了,身邊的同事們基本上都老的很快,唯獨他一個人的時間走的極慢。除了額頭上寥寥幾道淺淺的皺紋,再無別的時間流逝過的痕跡。
儘管如此,單神雷知道,其實自己和謝必安一樣,很多東西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是某個下午,自己哭喪著臉,路過某家名字奇怪的書店開始吧。
單神雷笑了,轉過頭看著謝必安和王蘇州。兩人此時正勾肩搭背在前頭走著,說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懂的廢話。
他們心底應該很感謝書店吧。
三千世界茫茫,四海眾生芸芸,恰巧我們在某個重合的時間於那家書店擦肩。
住院部的人明顯比門診部少了很多。
這其實有點像一句廢話。
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都過著偶爾小病小痛的健康生活。
就比如王蘇州,他的年紀就讓他從來沒有來過醫院住院部。
他左看看右看看,對這裡的一切都很好奇。因為之前的障眼法並沒有被撤去,來來往往的人對他和謝必安都是“視若無睹”。
不過這終究不是什麼太禮貌的事情,而且註定也不可能找到什麼樂趣。一百張臉裡有八十張烏雲密佈,剩下的二十張裡,又有一半笑容牽強。
看了兩眼,王蘇州就不再張望,而是繼續和另外兩人說著話。
“對了,老謝,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這裡究竟是幹嘛呢?”
謝必安冷冷回道:“我一個勾魂使者,除了殺人,還能有什麼正經工作?”
這個回答讓王蘇州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是又找不到什麼反駁的切入點,只好轉移話題問道:“你剛剛陰了我一次,但你總得告訴我理由吧?是不是?話說單老哥究竟是什麼來頭?”似乎覺得當著人的面問別人隱私總有些不好,王蘇州回過頭看了單神雷一眼。
單神雷沒有絲毫怪罪於他的意思,反而笑著說道:“都是書店的人,勉強算做一家人。沒有什麼不能問,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王蘇州更好奇了:“你也是書店的?怎麼我來兩年多了,一次都沒見過你。”
“我情況跟你不太一樣吧。現在還不算正式員工,要過一段時間才是。而且你才來兩年而已,我都來了這麼久,書店裡還不是有很多事不清楚。”單神雷笑著解釋道。
王蘇州追問:“你來書店多久了?”
單神雷歪頭想了一下:“六十四年了,那年我大概二十四。”
“乖乖。那你不是八十八歲了?”王蘇州驚叫一聲。
“可能我比較不顯老吧。”
王蘇州鬆開摟住謝必安的手,調轉身子,繞著單神雷轉悠了一圈,嘖嘖嘆道:“你這哪是不顯老,簡直就是不顯老。你這樣子,別說八十八,說你五十我都不信。”
單神雷呵呵笑著,沒說話。
王蘇州想著要不要單神雷本人,但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後只能快走兩步跟上謝必安:“你趕緊跟我說說單老……醫生的事。”
之前是王蘇州不清楚,看著單神雷以為他就是個四十出頭的人,所以厚著臉皮叫一聲老哥。但現在知道人家都八十多了,這個老哥就不太好意思叫出口了。
單神雷卻反而笑著勸慰他:“就叫單老哥吧,聽著年輕,舒服。不然我總有一種自己老得不像樣子的感覺。”
“那就依單老哥的意思。”
見謝必安繼續裝死,王蘇州推了謝必安一下:“問你話呢?”
謝必安回頭瞥了王蘇州一眼,冷冷道:“你問我就答?叫聲爺爺聽聽。”
“呵呵。”王蘇州繃著臉冷笑一聲,隨即用著譏諷的說道:“你讓我叫我就叫?我今天還……真就叫了。你可聽好了!爺爺!”
對於叫謝必安爺爺,王蘇州沒有一點心理障礙。
畢竟早了好幾千年的人了,叫聲老祖宗都不吃虧。
所以這聲“爺爺”叫得很大聲。如果不是有法術遮掩,估計整層樓的人都能聽見。
謝必安有些沒料到王蘇州會這樣回答,他本來還想說“你要是不叫我就不說”來著,只是王蘇州這一叫,讓他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冷笑一聲,回答起了王蘇州的問題:“聽說過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