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卻立時反應過來,搖了搖頭:“此事原就因我而起,公子遭我帶累,如今不過撥亂反正。”
若早知逃離陵川,要用沈衡前途盡毀來換,她當初興許壓根不會點頭。
如今再怎麼不好,至少不會虧欠、帶累旁人。
心中的疑惑有了解釋後,容錦沒打算多留,正要到櫃檯處結賬,一抬眼,恰見著沈裕進門。
沈裕自宮中而來,並未換常服。
絳紫的官服在橘色的日光下,恍若鍍金,貴氣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他長身玉立,望向她的目光平靜而幽深,又似有暗流湧動。
饒是容錦早有預料,見到沈裕後手還是顫了下,懷中抱著的書跌落在地,面色蒼白,方才與沈衡交談時那點淺淡的笑意也消散殆盡。
沈裕眸色愈黯,上前代她撿起落在地上的書,撣去塵土:“錦錦,該回去了。”
他開口時帶了些笑意,語氣親暱,像是再溫柔不過的戀人。
容錦避開他的視線,垂了眼睫,輕聲道:“好。”
鋪子中微妙的氣氛蔓延著,容錦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只是還沒動彈,就又被沈裕隔著衣袖攥了手腕,留在原地。
手上的力氣重了些,令她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察覺到容綺關切的目光後,又勉強展顏一笑,好叫她不要擔心。
“怎麼不戴我送你的鐲子?”沈裕攥著她的手,似是隨口問了句,又看向一旁的沈衡,淡淡道,“你重回御史臺,可有什麼為難之處?”
沈衡見了一禮,不疾不徐道:“勞沈相惦念,諸事順遂。”
沈裕在沈氏族中看得過眼的寥寥無幾,沈衡算是其中之一,這些年多有往來。
從前私下見面時,沈衡皆是以輩分相稱,並不會如現在這般生疏,倒像是有意迴避兩人之間的關係。
沈裕眉尖微微挑起,笑道:“既然多有閒暇,我與她成親的請帖,必得予你一份了。”
兩人的婚事雖定下,請帖也備好,但尚未發出去。故而除卻訊息極其靈通的,朝中大半都還毫不知情。
公孫玘倒是有所覺察,但他知曉內情,自然不會主動提起這事,給好友添堵。
沈衡晃了晃神,那點失態轉瞬即逝:“自然。”
他一人你來我往,容錦卻聽不下去,再度想要離開。
沈裕卻並不肯鬆手。
沈衡溫聲道:“喜事將近,那就預祝一位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得了他這句後,沈裕似是才終於遂了心意,與容錦一同離開這書鋪。
容綺原是隨著自家長姐一同乘車來的,只是才下了臺階,還沒來得及踩上踏凳,就被僕從請到了另一輛馬車上。
態度倒是恭恭敬敬,只是怎麼看,都透著不尋常。
“一姑娘,”成英將油紙裹著的點心遞給她,安撫道,“我家公子與你長姐數日未見,有‘私房話’要說,咱們就別打擾了。”
容綺只得應下,獨自乘車回老宅。
成英雖有意將話說得曖昧,可想也知道,這邊的氣氛決計好不了。
容錦上車後便不願再配合,掙開了沈裕的手,抱著從書鋪中挑的那幾冊書,在一角坐了。
她不吵不鬧,但處處透著牴觸。
沈裕本就因她擅自離開而不滿,見她與沈衡在一處後,就更為惱怒:“怎麼,你聽不得他說,你我琴瑟和鳴、白首偕老?”
容錦不答,沈裕便將那幾冊書拂落在地,掐著下頜,逼她看向自己。
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映著他的失態。
容錦疼得倒抽了口涼氣,想要掰開他的手指,卻又無能為力,艱難道:“你想聽我說什麼?”
她壓根不在意沈衡作何反應。
壓在身上,令她喘不過氣來的,始終是沈裕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