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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速之客

葉衝將父親的骨灰葬在母親的墓旁,拜了三拜,終於忍不住伏地大哭。

回想父親一生老實本分,與世無爭,只盼能夠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不想卻早年喪妻,中年暴斃,死得不明不白,上天為何待他如此不公?!直至今日,他才真正體會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那種痛徹心肺的悲愴情懷!

拜完父親,他沿著田野間的小路肆意而行,內心空空蕩蕩的,只覺得天地茫茫,而自己卻是苦難方深,不禁又自傷自憐起來。

直到傍晚,他才回到家中,看著父親睡過的躺椅,搖過的蒲扇,還有他們一起用過的棋盤,彷彿父親剛剛還在。他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幻夢,明晨醒來,父親還會一如既往地叫他起床,催他吃飯,可是……可是父親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些天來記者的騷擾電話不斷,風雲俱樂部一戰,葉衝因力挫一字門高手神鬼童子而聲名鵲起,黃毛打手以及笨蛋熊等保鏢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更是將他渲染得神乎其神,只聽得記者是張口結舌、目瞪口呆,萬沒料到這凡塵俗世竟有如此仙俠一般的人物,一個個抓耳撓腮、心急火燎,只盼搶先一步見一見這位神異少年。萬一爭得專欄專訪、頭版頭條,說不定就此飛黃騰達、一步登天,也未可知。

他雖然不堪其煩,卻也不願關機,因為這些天來,韓雪的電話是他唯一的慰藉,雖然已是心灰意賴,可是一聽到韓雪那鶯啼燕語一般的輕輕勸慰,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時時刻刻牽掛著他,心裡便升起一團暖意。

他躺在床上,靜靜地回想著父親的死因。

醫生確診為操勞過度,突發心源性猝死。這與龍九、林永平等人的推測不謀而合。如果大家都是普通人,葉衝自也不會有什麼異議,可是他結合自己這一段時間的奇異遭遇,卻隱隱覺得父親死因似乎並沒那麼簡單,從那日偷聽龍九和父親的談話來看,似乎與鬼腳範無憂有極大牽連,可是龍九卻秘而不宣,顯然是有所隱瞞。而林羽飛似乎也大有嫌疑,此人工於心計,謀定而後動,一旦認定父親與龍九朋比為奸,心懷怨恨,就此暗下殺手,似乎也不無可能。但無論如何,那肖全發卻是如逢大赦,再也不敢找他賠兒子了。

正想得出神,突然聽得幾聲“得得得”的敲門聲,葉衝心想:“父親一死,世上再無親人,難道是隔壁鄰居來看我?”起身走到門邊,開啟貓眼向外面瞧去,卻見一個人肩挎帆布包,身著牛仔裝,大約三十幾歲年紀,頭上纏著白色繃帶,正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見無人應答,又“得得得”地敲了幾下門,對著貓眼向裡張望。

葉衝大聲喊道:“是誰啊?半夜三更的幹什麼?”

那人聽到有人應答,一臉喜色,站直了身子應道:“送快遞的!”

葉衝暗自稱奇,心道:“這人怎麼滿臉是傷?是誰快遞給我的?難道是韓雪?”這麼一想,不由得心下一動,回道:“怎麼半夜才來?”

那人答道:“你以為我願意這麼晚來啊?他媽的,今天快遞太多了!”

葉衝心道:“就算你是強盜,以我現在的身手,那也是自尋死路!”當下定了定神,將門打了開來,還沒來得及問話,那人便一下子擠了進來。

葉衝驚道:“你幹什麼?”他雖身負絕頂武功,但那人既沒出手冒犯,他便不好主動出擊。

那人嘿嘿一笑道:“跟你實話實說吧,我根本不是什麼送快遞的,我是釐清晚報的第一涉外記者,首席撰稿人,哈哈!怕了吧,我叫賴厚顏,賴皮的賴,厚顏無恥的厚顏,是不是很搞笑?我是來採訪你的,不過先前打了幾個電話你都不接,只好厚顏無恥地騙進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姓賴了。告訴你啊,我姓賴,厚顏是筆名,這等原則問題可不能輕易搞錯了?!”

這人說話快,手腳更快,邊說邊從包裡稀里嘩啦地拿出了一大堆東西,有如變戲法一般,什麼攝相機、書寫本、錄音筆應有盡有、層出不窮,然後又從裡面拿出幾條簡易被褥在沙發上鋪了開來,老實不客氣地倒頭邊睡。

葉衝見他左一件、右一件往出倒動東西,眼睛都看直了,直到他躺下,這才回過神來,說道:“你你……你怎麼睡下了?”

那人道:“都幾點了!還不睡?我發現你們80後、90後都是夜貓子,整天不睡覺。”

葉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道:“難道我不知道早睡?”但也懶得和他爭辯,只想趕快打發他走人,當下說道:“那個什麼賴,家父剛剛去世……”話還沒說完,那人起身搶白道:“記住!我叫賴厚顏,不是那個什麼賴,原則問題決不能搞錯!”

葉衝笑道:“好好,是我不對,賴厚顏大記者,家父剛剛去世……”

那人又搶白道:“停!你笑什麼?告訴你,我老爸可沒那麼混賬!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是筆名!要怪就怪他生出我這個不中用的敗家子,偏偏又幹了記者這一行,那有什麼法子,不厚顏無恥我採訪誰去?誰給我飯吃?”

葉衝聽他如此說,心下暗暗好笑,心想:“這人倒也坦蕩。”當下正色道:“賴厚顏大記者,我最近心情不好,家父剛剛……”

那賴厚顏又搶白道:“你不用說了,這事我知道,誰人沒有父母,誰人沒有兄弟姐妹,我之所以倒頭便睡,就是不想煩你,等你什麼時候心情好了再說。”

葉衝幾次話頭,都被他岔了開去,一時愣在那裡,倒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了,心道:“這半夜三更的,突然跑進一個大活人來,睡在自己身邊,可不大妙,得想個法子把他弄出去才好?”當下靈機一動道:“這個……賴厚顏大記者,我生來有個毛病,一睡覺就鼾聲如雷,你若不習慣,恰好旁邊有個……”

那人一拍大腿,滿臉喜色,大叫道:“好啊!今天總算遇到知音了,不瞞你說,我也有這個毛病,大家都叫我葫蘆(呼嚕)娃,哈哈……看看咱哥倆今天誰呼嚕的更響。”說完又哈哈一笑睡了下去,似乎大感快慰。

葉衝一愣,他原本只是撒謊騙人,哪知道竟騙出一個正品呼嚕娃,實是大出意料之外。他在屋裡連晃幾圈,始終想不出什麼恰當的理由,將這個賴厚顏弄出去。正自懊惱,突然聽得前門又“得得得”地響了起來,心道:“嘿,還真神了!這半夜三更的,居然還貴客不斷,難道又是個‘賴厚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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