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杜爾梗著脖子爭辯:“我不是懦夫!”
“不是懦夫?既希望報仇又害怕送命,推著別人做擋箭牌,這不是懦夫是什麼?”
我連珠炮似的追逼,他嚅囁半天,依舊選擇放棄。
“公爵大人,求您行行好,夠了!”
戴爾尼鎮長畢竟從小看著那杜爾長大,不忍心晚輩受委屈:
“您說的精彩,我們聽的慚愧,聖加耳人甘拜下風。”
兩個佈滿皺紋的紅臉蛋因激動而顫抖:“饒了我可憐的孩子吧!”
“他不饒恕自己,外人無能為力。”
諱莫如深的打了個偈語,我轉而盯著抽泣的那杜爾。
“如果我說,還有機會報仇,你將如何?”
“真的?”
憔悴的男人瞪起眼睛,彷彿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付出生命,只要能不這麼窩囊的苟延殘喘。”
我伸出兩根手指,在那杜爾眼前晃了晃。
“兩個辦法!”
“第一,我以奈梅亨公爵和僱主的名義要求他,你的仇人,黑森林傭兵團總兵長德瓦爾德,用一隻手迎接挑戰,不過即使贏了,大家仍會嘲笑你勝之不武,況且他單手未必落下風。”
“第二,到我的軍隊裡來,上戰場去磨練,像個真正的男子漢那樣揮灑汗水與熱血,也許某一天獲得賞識,成為擁有封地的騎士,再回來堂堂正正的發起決鬥。”
“等一下,大人。”
傭兵團長皺著眉摳摳耳朵:“萬一我先死了,或者他倒黴掛掉了,這仇豈不報不成?”
“那是天意,上帝的安排。”我平靜的回答他的問題,一時間眾人鴉雀無聲,那杜爾則痛苦的抉擇著。
“胡鬧,簡直是兒戲!”
戴爾尼鎮長扯過猶豫的漢子護在身後:“那杜爾是個好孩子,長這麼大從未跟人紅過臉,發生在他身上的悲劇一定是上帝的考驗,仁慈的主想要他變得更堅強,而不是傻乎乎的去戰場送命!”
我不做聲,目不轉睛的瞅著眼淚漸乾的男人,後者低著頭,誠如方才自認屈辱的時刻。
“戴爾尼大叔,謝謝您。”
他感激的笑著,撥開鎮長的胳膊,自信的衝我說道:“公爵大人,我是位自由民,志願加入您的軍隊,請接受我的效忠。”
那杜爾說著,屈膝半跪下來,右手舉過頭頂表示恭順。
“很好,早該如此!”
我讚許的頷首,一把拉起改頭換面的聖加耳人,打心眼裡替他高興。
“我的仇人德瓦爾德你聽著,好好保重生命,等我砍掉一百顆敵人的腦袋時,肯定可以向你提出決鬥了。”
那杜爾的越過我,注視後面的傭兵團長,一字一頓清晰地發出宣言:“你的命,暫時寄存著。”
“啊,啊,知道了,囉哩囉嗦的跟個自以為墜入愛河的娘們一樣。”
德瓦爾德不耐煩的擺擺手:“在砍掉一百顆腦袋之前,你得首先保證自己的腦袋不搬家再說,口氣倒不小,倒黴的可憐蟲。”
成功化解了一場可怕的流血衝突,我自鳴得意的揹著手,看著人群熙熙攘攘的散去,城鎮廣場恢復夜晚應有的寧靜,篝火似乎覺察出人氣的衰弱,火焰也不那麼炙熱了,隱隱的收在燒得黑黢黢的木炭裡,時不時吐著橘色的舌頭。
“諾!這是許諾的薪水,提前支付給你。”
我隨手掂了掂錢袋的重量,遠遠的丟到德瓦爾德掌中,他好像只撲食的惡狗,準確叼住主人投來的骨頭。
“萊希費爾德伯爵拖欠的再加上三倍的佣金,仔細查查,一個子都不帶少你的。”
傭兵團長聽著金幣碰撞的脆響,眼睛樂得眯成一條細縫,粗糙大手貪婪的摩挲著口袋光滑的質感,點頭哈腰的賠笑臉:
“那是那是,您這金口玉言的,絕不會騙人,合作愉快,公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