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就開啟了一個旅行箱。
那旅行箱的拉鎖,是他貼了kitty貓的貼紙,做了記號的,絕不會搞錯。
然後他就獻寶似的掏出了一件用《朝日新聞》包著的嚴嚴實實的東西。
康術德登時就樂了。
倒不是財迷,而是他有點誤會了。
還以為自己這徒弟是單純地炫耀他學有所成,又從日本淘來了好寶貝,沒辜負他教的辨識古玩的本事呢。
於是故作姿態的拿手指敲打了桌面好一會兒,才動手去看寧衛民撿的漏兒。
嘴裡還敲打著呢。
“你小子,還別太自信。就你帶回來這件兒東西,要讓我看出絲毫不對來,我就給你當場逐出師門。誰讓你翹尾巴的!”
可結果裡三層外三層,好不容拆開。
還沒全開啟,光看見了裡面的青銅鏽色就勐地嚇了一跳,“這是……青銅器?”
“沒錯,就是青銅器。雖然這盤子,沒我當一腳丫子踢踏出來的那個匽侯乍鎮尊了得。但憑上面的倆銘文,還有我撿破爛多年對於銅質地的認識。我還是能認定這是個好東西。不過具體的年代,就得靠您親自斷了……”
沒說的,康術德又心裡含湖了。
額頭的細汗都冒出來了,實在有點不敢置信寧衛民會這麼利慾薰心。
不為別的,這玩意燙手啊。
開啟一看,東西是好東西,像是西漢的。
可所有的古玩類裡,這東西是政府明令禁止個人收藏的東西,犯法呀。
真要讓人知道了,那牢獄之災不就在眼前了嗎?
“你這是唱得哪出啊?!”
康術德站起來看了看屋外,然後招手把寧衛民叫過跟前,壓低了聲音。
“你小子,過去不是挺明白的嘛,該放手時就放手。怎麼如今敢收這樣的東西?你不會以為有了法國老闆,國法就拿你沒辦法了吧?”
“嘿,瞧您說的,您也太誤會我了。”
寧衛民撇撇嘴,“我哪兒能那麼想呢。這東西我自己不留,收回來是為了捐的。咱還按上回一樣,捐給國家啊。”
“嗯,原來你是這麼打算的。”
康術德總算安下心來,可跟著又不禁替寧衛民擔心起他愛國的成本問題來。
“那你自己不是虧了?多少錢買的啊?”
“沒多少錢,這件是我元旦之後在奈良尋著的,賣舊貨的老闆也不懂。他把銘文當成了朝鮮文,還以為是朝鮮的物件呢。五萬多円吧,按目前國內匯兌的行市,合人民幣也就不到兩千。”
“不到兩千……”康術德點點頭。
心說兩千塊就收個青銅器,倒也不算貴,這生意幹得過。
畢竟是國之重器,既然讓咱們看見了,橫是不能還讓這東西擱日本人手裡吧?
於是口頭嘉獎了一下。
“行吧,你小子這事辦得不賴。雖說你個人吃點虧,也算是對得起祖宗了。既給你自己積了德,也給師父長了臉。勉強算你過關了吧。”
可寧衛民聽這話,卻有點不大滿意。
“師父,別勉強啊。我費了老大力氣,好不容易從東京給弄回來的。完全是為國為民在做古物回流。您就給這麼低的評語啊?您就不以我為榮?”
“幼嘿,你還不知足?”康術德一下樂了。“你小子,就花了兩千塊……哦,不,捐文物政府還有獎勵呢……合著你也就花一千五百塊,弄回這麼個漢代的盤子。還想讓我怎麼誇你啊?還以你為榮?你自己好意思的嗎?你要真弄個西周的大件兒給我看看行了,那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