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阿霞願意幫忙,也有足夠的能力來幫他,他也得好好想想這件事需要付出的代價,和其中所蘊藏的風險了。
究竟怎麼一回事啊?
說來很簡單,所發生的一切就因為銀座的地價躍升的太猛了,因此作為寄人籬下的外國人,阿霞買下的夜總會也就招引來了豺狼虎豹,讓別人惦記上了。
要知道,就連寧衛民來到銀座的時候,街頭十字路口的大螢幕顯示屏還在滾動播放著NHK電視臺有關銀座地價的最新新聞報道呢。
“現在我來到的是東京中央區的銀座,這篇區域的土地五年前一平米的價格還只有三百萬円左右,而如今的成交價格是——三千八百萬!這種趨勢在東京都中心十分明顯,今年的地價漲幅為百分之七十,其資料之反常,令人吃驚……”
由於現場採訪的記者拿出了標註著金額的紙板作為道具,想要更具象地表達兩組數字的龐大差異。
所以那兩張標註著不同數字,描繪了不同金錢數量的紙板,經常能夠吸引到形色匆匆行人的矚目。
誰不心驚肉跳啊!
綜合算下來,那是十幾倍的漲幅啊,漲得比寧衛民的赤坂公寓都兇猛得多。
早已經遠超常人的想象,要不說是地王呢!
也就難怪會讓銀座成為膏腴之地的首選,吸引來一些鯨吞虎嚼的掠食者了。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這家店買來的時候,因為還需要留出經營用的備用金和購置豪華的裝置器皿,我就沒有完全用自己的錢付清店鋪的錢,而是找東洋崇光銀行借了三億円。但之後每個月,我都一直都在準時還著利息,然而偏偏生意才剛剛好起來,銀行就突然通知我,要停止信貸關係,讓我還錢。這當然讓我措手不及,也無法理解。之後為了這件事,我去找銀行磋商,本以為是因為他們不滿意我簽訂的是活動利率,日銀一降利率他們就不高興了。所以我表示願意和他們重新簽訂固定利率的合同。可他們的態度還是很強硬。我又不傻,當然就意識到這裡另有緣故了……”
不知是不是職業的緣故,哪怕阿霞憤憤不平的說著,也沒忘了照顧寧衛民。
拿過酒來給他倒了一杯軒尼詩XO。
而她自己,僅用一杯普通的三得利威士忌作陪。
不過寧衛民倒是更願意相信,阿霞用如此昂貴的好酒來投自己所好,應該是代表著某種期待。
“嗯,沒關係。請接著說吧……”他雙手握著白蘭地酒杯說道。
“後來我就派人專門去調查了,有我自己的人,也有日本的偵探社,坦白講,我僱請的偵探效率很高,比我們自己人查得更詳細也更快,很快就把一些事情替我調查清楚了。銀行之所以要終止我的貸款,其實是因為一個叫做川本源四郎的日本人……”
“川本源四郎?這個人多大歲數了?”
“五十一歲吧,他現在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這個人可不簡單,他是東洋崇光銀行中央區最大的個人股東,擔任董事會理事,名下資產也十分龐大。是好幾家公司的老闆。除了擁有東洋崇光銀行的股份,他還有房屋中介公司、出版社,也有土地建設公司。但最出名的是他的美食城,在東京,你到處可以看到的源氏集團的圓形招牌,那都是他名下的產業。他自己擁有太多的房產,而且基本都集中於銀座地帶。光整棟的大樓聽說就有八棟。說白了,這個人好像對買房有著異乎尋常的執著。尤其是喜歡購買銀座的地產。而這一次,他看中的目標,就是我們夜總會所在的大樓、實際上目前為止,這棟樓已經有好幾家夜總會被他買下了。現在都在重新裝修呢……”
寧衛民邊聽著阿霞的講述,邊回想起銀座的好幾條街,確實都有著那種圓圈內的紅色霓虹燈的“源”字,這甚至成為了銀座夜晚的象徵。
不由不寒而慄,點了點頭。
心想,看來阿霞才是真倒黴,這回真是被龐然大物盯上了。
然而這還沒完,只聽阿霞還接著說,“不過對我而言,更糟糕的是,他的源氏集團裡還安置了不少司法界高層的親屬。聽說源四郎專門設立了一個部門叫社長特助,在源氏集團的總部,和東洋崇光銀行的四樓,都有專用的辦公室,在這個部門任職的人,全都是司法界人士的親屬。說白了,這樣的企業,就是像我這樣背景的人天然的剋星啊。”
“什麼?他這是在用這種辦法,來腐蝕拉攏司法界人士,刻意培養自己的勢力嗎?”
寧衛民料想的果然不錯,只聽阿霞肯定地回應。
“是的。甚至東京都兩位退休的警部,和幾位退休檢察官本人,也在源氏集團就職,應該都是退休後被他聘請過來的,所以源氏集團的董事會,不但從來沒有出現過職業股東來搗亂,也沒遭遇過綠票訛詐,就連打商業糾紛的官司也幾乎是百戰百勝,十拿九穩。還有媒體記者也怕這個,只要有這些威嚴十足的前檢察官和警界高層,小報記者就不敢隨便造次。總之,這個人太厲害,太聰明瞭,用這種辦法,和日本的司法界做利益溝通和輸送,也很難讓人抓到把柄。畢竟公職退下來就沒好處了,人非聖賢,誰不願意為自己多著想著想,老了也過過優越的生活呢?”
(注:綠票訛詐,這個名詞源於華爾街,也可以被稱為,企業掠奪者。這是在20世紀80年代經常使用的一種商業訛詐手段。具體操作起來,首先大量買進某公司的股份,然後以兼併相威脅,迫使該公司高價回購其股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