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金錢使人瘋狂,既然連日本具有社會地位較高的階層都被逼到這份上了,那這幫暴力團的拆遷隊伍絕不是他能抗衡的。
不過對於這些仍舊堅持為他看守公司的日本僱員,寧衛民倒是相當感動,暗自慶幸自己用對了人。
或許是因為作為社會弱勢群體,太怕失去這份難能可貴的工作了。
他的這幾位身殘志堅的員工簡直堪稱勞模典範,明明怕的要死,卻在恐懼裡一直堅持到現在。
於是寧衛民除了撥打建築事務所留下的電話,亮明身份,表示自己有意就賣房一事在近期登門交涉。
當場還主動提出要給公司的這些僱員加薪,以示獎勵。
畢竟房價一直在漲,時間就是金錢,這些人的堅持具有很實際的意義。
現在出售,行情價格比前段時間要高出不少,是談判的有利條件。
而隨後為保證大家的安全,寧衛民就讓這些員工收拾東西,早點下班回家。
告訴幾個人,明天起也暫時不用上班了,大家先安心放幾天假,好好休息休息,等到確定好新的辦公地點再上班。
這一下子,這些日本僱員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幸福地感到這段日子的噩夢結束了。
然而走出公寓大樓之後的寧衛民卻未能因此感到絲毫的情緒放鬆,因為剛才與建築事務所短暫的幾句對話,讓他感受到了對方陰謀得逞的囂張和得意。
老話講,上趕著不是買賣嘛,對方又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好人。
可以想象,就衝他主動低頭之舉,這筆買賣他要想拿到一個好價錢,就不是容易的事。
於是想了想,他打消了原本想要去西麻布惠文堂書店看看的打算,而是轉而決定馬上去聯絡阿霞求助,乾脆一鼓作氣安排好這件事再說。
好在錢包裡帶著阿霞的名片,而且東京的街頭幾乎每五百米就能找到公用電話。
他很快就實現了對話。
“喂喂,是赤霞夜總會嗎?媽媽桑在嗎?”
“我就是阿霞,請問你是……哪位?”
“啊,阿霞,你果然在店裡啊。這太好了。我是寧衛民呀。”
“啊呀,寧先生,你終於捨得回東京了,聽見伱的聲音,我也很高興。不過,您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啊,有件事要拜託你啦,我上次跟你提過的,赤坂公寓的事兒,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現在你忙嗎?能不能給我點時間,三十分鐘就好……”
“沒問題,你過來談吧。別說三十分鐘,再久都沒關係。好久不見了,我們好好喝一杯。”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然而別看寧衛民這通電話打起來很順利,阿霞也表達了熱情的歡迎,可是真等寧衛民懷揣著滿心期待來到了銀座七丁目的赤霞夜總會,卻發現老天爺好像又玩兒了他一把。
他所需要面對的問題,居然大大偏離了他的預想,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多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阿霞居然也像他一樣正深陷在了類似的麻煩裡,處於自身難保的處境中。
而且如同他為了赤坂的公寓急需阿霞的幫助一樣,阿霞為了保住銀座的店鋪,同樣有求於他。
這下子可好,別說阿霞能不能幫他是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