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是人的情感是控制不住的。從人性的角度出發,唯一一個能看到自己父母的機會,他期盼了許久的機會,居然是鏡中花,水中月。
由此產生失落和失意,在所難免。反正他經過此事之後的狀態,就是意志消沉。
彷彿幹什麼都沒意思了,只希望松本慶子能陪在他的身邊。溫柔地對待他,體貼地聽他訴說心裡的苦悶。
可惜不能啊。松本慶子遠在日本拍攝電影,正忙得不可開交。而他自己還得等下屬們的出國手續辦妥才能回東京。
怎麼都不現實。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也正是這種消極的負面情緒所導致的情感需要,才讓他的心裡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了另一個女人。
那就是同樣溫柔,一樣體貼、善解人意的曲笑。寧衛民忽然就想起,好像自從自己元旦生病以來,這麼長時間一直都沒曲笑的訊息。
這很有點不正常啊。特別是上次元旦前聚餐後他送曲笑到車站的時候,這丫頭還塞在自己手裡一條圍巾。
按常理來說,如果這個舉動,是表示這丫頭情竇初開,對自己萌生有一定好感的話。
那麼她就是工作再忙,回國之後,或者過年前後,也該聯絡一下自己的。
絕不至於自此杳無音信。更不至於為了自己食言,沒能陪她一起回國而見怪生氣的,她就不是那樣的人。
所以,儘管寧衛民情感已經完全著落在了松本慶子身上,哪怕他已經沒有任何再去撩撥曲笑的心思了,可仍然不免為曲笑擔心起來。
正是這樣的情況下,他嘗試著撥打了曲笑家的電話,想要了解這丫頭的近況。
原本他還想著曲笑也許已經回到日本了,大機率只能跟她的父母談一談。
可沒想到,還真聽到了曲笑的聲音。只是時不湊巧,這丫頭雖然在家,卻似乎正忙著什麼重要的事兒。
儘管聽到寧衛民的聲音非常高興,可惜她完全顧不上細談。在電話裡,她沒提自己一句現狀,也沒說為什麼春節過後這麼久,一直都沒回京都。
她只是對於過年沒有聯絡寧衛民分外抱歉。這丫頭提出兩天後——也就是週六,邀請寧衛民來家裡吃晚飯,有些事她想見面談。
寧衛民本不想給曲笑家裡添麻煩,可執拗不過她。又想著曲笑的爸媽肯定在家,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兒牽扯到曲笑的職業規劃,那商量起來也確實方便,就答應了。
就這樣等到了那一天,寧衛民不但給曲笑帶了一份她用得上的禮物——一頂法國進口的絨毛棉帽。
他還決定要在馬克西姆的麵包房買了一些糕點麵包,作為給曲笑的父母的禮物。
那天仍然還在下著繽紛的大雪,寧衛民為了不遲到,足足提前一個小時出門。
他沒坐車,就是腿兒著去的,去的路上還因為腳打滑摔了一次。但好在連下了幾天的大雪實在是厚實,根本摔不疼人。
而且曲笑家又住在前三門小區,距離重文門實在是不遠。寧衛民買好了蛋糕麵包,甚至比約定時間還提前了五分鐘到達。
他往樓上爬的時候,還想著今天或許也能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兩個人感情說清楚。
結果事情的走向又是完全不受控制的,一切都和寧衛民所能預想到的完全不同。
才敲了一下,門就開了。曲笑一下閃現在寧衛民的眼前,如清靈的雪花一樣。
她穿著白色的牛仔褲,白色的高領毛衣,梳著兩條麻花辮子,隨意搭在兩肩前。
辮子末梢是用樸素的黑頭繩扎著的。她手裡正抓著一瓶料酒,笑盈盈地看著寧衛民,顯得活潑可愛。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那麼清瘦。雖然臉上精心畫了妝,但仍蓋不住臉上的疲憊,黑圓圈是能看出來的。
曲笑一邊關門,一邊不無歉意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