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連光也無法逃離的幽深之淵,它在寂靜中蔓延,貪婪地吞噬著一切。
形狀酷似瞳孔的星雲從粉嫩淺紫過渡到了青蔥淺綠,那些柔軟而飄逸的雲霧狀結構在‘它’的視野中向著四面八方無限延伸開去,彷彿鬆軟香甜的彩色棉花糖。
啊嗚。
覆蓋了數百光年的天體結構上毫無徵兆地出現了一個直徑以光年為單位的巨大空洞。在這個範圍內,所有的氣體、塵埃、星球,全都消失的乾乾淨淨,只有那略顯出齒痕起伏的邊緣在默默暗示著什麼。
就像是……某個貪嘴的小孩輕輕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棉花糖那樣。
下一刻,無形無質的汙染以光的速度從大空洞的邊緣向著星雲中擴散。
那是隻能用‘光怪陸離’與‘荒誕’,或許再加上一個‘瘋狂’來形容的景象,來自於食物鏈最頂端神袛無意識的舉動,製造出了這個空前巨大的……遊樂場。
從高溫塵埃雲中扭曲翻滾而出的是一條鏽跡斑斑的古舊鐵道,它鋪設於彷彿肆意潑灑的顏料般狂亂的雲彩上,每一根枕木都生長著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乾枯根莖,就像是某種多足蟲一般。
但它實際上更接近於一條‘蛇’,一條長度超過十光年的銜尾之蛇。
在也許可以稱之為它的‘頭顱’的位置,漫長的鐵道逐漸開裂成參次不齊的兩半,美玉般的青黑色鱗片從無到有覆蓋出了大蛇的形體。
十二隻眼瞳中泛著渾濁昏黃,螺旋向外延伸的無底漩渦是它的獠牙與巨口。細長,但依然保持著鐵道模樣的蛇尾上點綴著不多的幾枚鱗片,從漩渦中蜿蜒搖曳而出。
數不清的火車頭奔行在這條無比漫長的鐵道上。
煙囪高高豎立,噴吐出滾滾濃煙的蒸汽火車;
方頭方腦,大燈皓亮的柴油火車;
線條簡潔流暢,安靜而迅速的電動火車;
而無一例外的,它們都被塗抹上了意義不明的混亂色彩,漫無目的的行駛著,向鐵道兩旁潑灑出鋪天蓋地的煙花與禮炮。
過山車、旋轉木馬、摩天輪……大大小小的遊樂設施從斑斕色彩中一點點生長出來,它們混亂無序地堆疊在一起,似乎那個創造出這一切的設計師從未考慮過一個正常的遊樂場是什麼樣的。
從天而降,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從星雲中緩緩浮現出了巨大的顏料團,油膩而富有光澤,鼓脹臃腫。
隨著它們的蠕動,光與水的色彩瀰漫開去,一座又一座宛若星辰般偉岸的古老城堡自虛無中躍出,構成它們的每一塊岩石每一片木板上都流露出徹底的衰朽與暮氣。從牆垛披下的漫長厚絨布上繡著繁複而精細的銀灰花紋,那是誕生於虛幻,也終結於虛幻之中的先古文明所留下的印記。
就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它們的殘骸彼此拼接堆砌出了扭曲歪斜的巨山。
風格怪誕的崇山峻嶺犬牙交錯,它們肆意狂亂地從你所能夠想象的任意一個角度刺出,緩慢,但是堅定的侵蝕著這個安靜的星雲,一點點將它拖入幽暗。
……
吧唧吧唧嘴,披著灰白大氅的清秀少年打了個小小飽嗝。
即使是如此強大的他,一口氣吞食瞭如此之多的物質與概念之後,也依然感覺到了微微的飽腹感。
真是難以想象,焚天墓老大所說的那些舉手投足就能將一整個河系當盤子砸人的怪物神明平常到底要吃多少東西。少年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這樣的大傢伙多那麼幾個,那麼宇宙的終結說不定也會提早降臨吧?
原因則是被神明們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