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元遙與邢巒,便是將舉天之下的所有名將聚在一處,聽聞吐谷渾的十萬精騎、崔延伯的二十萬大軍,並柔然的三十萬悍卒相繼敗於西海之時,也只會避其鋒芒,有多快退多快。
有時候,勢不可擋,所向披靡這樣的用詞,並非只作稱讚之用,更會當作有如天助的左證。
而越是老於行伍、久經征戰之輩,越是相信這個道理。是以即便皇甫只率一千兵,邢巒與元遙也只會退避三舍。
皇甫讓甚至都不用死傷一兵一卒,就能逐走元遙,駭退邢巒。
這可是當世之名將……名將啊,過了這個村,哪還有這個店?
爺爺揚名立萬的機會,就這麼飛了?
達奚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你都既已得柔然退兵之訊,為何我與張司馬絲毫不知?”
這一聽就知道在怪李承志,莫說是李亮,怕是李承志當面,達奚也是這個態度。是以李亮也不在意,笑吟的回道:
“此訊非來自郎君,而是元遙,是以中郎與司馬才不知。算一算,便是郎君也剛收到訊報……也是陰差陽錯:數日前,我與皇甫將軍正欲分兵,準備一路沿東岸清繳潰兵、收復子城(今甘肅省蘭州市皋蘭縣)、媼圍(今甘肅白銀市景泰縣)諸縣。另一路伐木造橋,選一水淺之處渡河。
多方查探,最終選在西羌(今甘肅省臨夏州永靖縣)大河古渡……但方遣前軍過河,都還未來得及立樁,卻恰好就撞上了往榆中予崔延伯、元澄傳令的元欽。
一番逼問,才知四叔與豐叔大勝柔然。又知元遙已予三日前就拔營,連夜退回沃野,只為防我北路大軍突襲六鎮。也更知元遙急令邢巒退回東岸,並分兵巡防河岸,以防我軍強渡……是以皇甫將軍當機立斷,奔襲薄骨律,以求拖住邢巒……”
達奚都被驚的有些麻木了:這皇甫讓膽子大到沒邊了?
倒是能拖住邢巒,更能使元遙令邢巒巡護大河東岸的計策落空。李亮只需奪下西岸諸縣,解了後顧之憂,便能造橋渡河。
但兔子急了還咬人,皇甫讓就不怕邢巒與他來個漁死網破?
剛冒出這麼一絲念頭,又被達奚斷然否決:自己也是魔障了,明知西海勢不可擋,邢巒身為名將,又豈會自尋死路?
暗中懊惱,又聽張敬之大笑一聲,還擊了一下掌:“當機立斷的好!就是不知,待渡過大河,李主事與皇甫將軍又欲如何,莫不是要兵指關中?”
李亮謙虛的笑了笑:“司馬說笑了!只是小勝數場,還不至於讓我與皇甫鬼迷心竅,利令智昏,真就以為已然天下無敵?
我二人議定,待取下媼圍縣,河西已然盡數歸附,再無後顧之憂。而後我就會率軍渡河,先放還元欽,令他予崔延伯傳訊,使其知悉柔然兵敗、元謠撤軍之訊。而後大張旗鼓,往榆中逼進。崔延伯敗軍之將,已不敢言勇,定然會急撤回隴關……”
達奚近似抬槓的問道:“他萬一要與你玉石俱焚,又該如何是好?”
“斷然不會的!”
李亮很堅定的搖頭頭,“只因元遙軍令就是如此:令崔延伯只留弱旅予東岸虛張聲勢,能與邢巒遙相呼應,暫時守住大河即可。崔延伯則要率麾下殘餘之中軍撤回蕭關,待元遙回防六鎮,就會遣奚尚書北上,與他共守隴山……”
張敬之頓時大喜:“共守隴山……元遙竟要棄守大河?”
“不棄不行!”李亮回道,“聽元欽之言,因斥臣資予吐谷渾、柔然借兵,朝廷早已無以為繼。元遙、邢巒且不論,只是崔延伯而言,榆中糧草只夠所餘殘部吃嚼一月。
再者又是敗兵,軍心、士氣低之又低,但凡稍遇挫折,怕是就會重演慕容孝之敗局。若是將所餘不多的中軍也折於榆中,怕是隴山也難守。是以元遙不得已,只能斷尾求生……”
達奚心火都冒出來了,急聲吼道:“那你為何不乘勝追擊,卻要虛張聲勢,放虎歸山?”
李亮訕訕一笑,卻不言語,只是看了張敬之。
達奚自是不知皇甫讓和李亮帶了多少火炮,多少炸藥,但張敬之總管諸部,心裡一清二楚。
自李松西循,李承志便千方百計的籌購,至今足足積累了近五年。而予此一戰中,皇甫與李亮便帶了三成還多,莫不是全用盡了?
他頓時瞭然,心臟倏的一縮:“可是火器已然用之貽盡?即如此,皇甫又焉敢孤軍北上?”
“崔延伯膽色絕人,智計百出。若非不計代價,千炮齊發,焉能先聲奪人,使其方寸大亂?”
李亮悵然嘆道:“火藥雖未用盡,但也已然不多。皇甫北上之時帶了百石,予我留了十數石,如今就留在子城縣中,以待鋪橋渡河時所用……”
只剩了百餘石?
張敬之記的很清楚,他二人自鎮夷出兵之際,只是火藥就裝了上百車,足足兩千石。如今所餘竟已不足一成?
怪不得他二人勢如破竹?
原來這兩場大勝,完全是拿火藥堆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