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再離上三里,但凡他嘴唇一動,爺爺就不會錯認半個字……還是你當郎君授予我這讀唇之術是把戲不成?”
李漢低聲笑道,“定然不會看錯的,放心去秉就是……但需小心,想也能知天柱部出兵在即,早已封了諸條山谷,你最好還是繞遠些……”
天柱部與山丹馬場就只隔著一道默靳河,可謂近之又近。以前雖偶有磨擦,但因互通商市,而西海也只是謹守邊境,再決不進犯半寸。久而久之,天柱部也漸漸放鬆了警惕,對馬場幾乎不設防。
但如今即知西海與馬場駐兵、牧戶皆是元魏反賊,且征討在即,天柱部自然會百般提防。
封山封路只是其次,細作最擔心的是天柱名王為防走漏訊息,令各部首領清查帳民,甄別細作。
楊敢扮作臨松縣的盧水胡民,已潛入天柱部三年有餘,身份來歷皆無瑕可擊。更是娶了天柱部牧戶之女為妻,自然無虞。
他怕的是如今正爬在草窩裡的這位“上司”被胡兵逮個正著!
半月前的深夜,這位就跟鬼似的潛進了帳房,若非拿的是諜部印信,楊敢還以為事發了。
而後一番叮囑,交待了接頭的地點和時間便悄然遁去。
再之後,每三日便能見一次,而每次都在楊敢牧場左近。
他也不知道,這廝是如何混進部族,卻未被人盤查的。
更有甚者,今日竟敢帶他潛至大軍近側,就如入無人之境?
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而到如今,楊敢連這位姓什麼都不知道。
即稱“郎君”,想來不是李氏僕臣,也定是白甲舊部。
但自己為何無一絲印象?
也怪這廝,鬍鬚留的太長,將整張臉遮了個嚴嚴實實,就跟毛猴子一般。
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親近感,楊敢低聲道:“祁連山長有數千裡,天柱部再是能耐,還能整座都封了不成?大不了我棄馬步行,只要能進了山,只需予夜間在山頭上放一把火,塘騎就能聞訊而來……反倒是你,務必小心……”
“爺爺自然省得,顧好你自己便是!”
大漢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又舉起千里鏡看了起來。
楊敢瞅了他一眼,便如蛇一般倒退著爬下了草坡。
坡下停著一匹徤馬,楊敢翻上馬背,打馬就走。
往北奔行了近十里,就能看到牧野人散落著數百隻牛羊。兩個徤壯的胡婦懷中各裹著一個稚子,騎在馬上照看著牲畜。
那大漢倒是曾說過,但凡開戰,他這細作的身份便失了用處,到時可提前一步,將他兩個婆娘並幼子一併帶至西海,好生安頓。
但楊敢卻是半信半疑:他也就罷了,不但出自白甲舊部,更是諜部司在冊的旅帥,以郎君與皇甫將軍惜才如命的秉性,定然不會將他棄如敝履。
但兩個婆娘和兩個娃兒可就不好說了。
畢竟他這一去,能不能回得來還是兩說,到時大戰一啟,兵荒馬亂,人命怕是連草芥都不如,他如何救?
楊敢倒是問過,那大漢只說令他放心就是,問題是他如何能放得下心?
楊敢暗歎一聲,朝著兩個胡婦奔去。
又一番交待,楊敢只稱是應族長征召,日落之前就要入營,兩個胡婦不疑有他,邊抹著眼淚邊收攏著牛羊,欲回賬予他準備兵甲與乾糧。
待夫婦三人驅著牛羊往北而去,大漢收起千里鏡,大搖大擺的站起身。
楊敢這廝,怕是以為爺爺在哄騙於他吧?
這廝也定然不會想到,爺爺可是大將軍慕容孝帳下前軍營帥,本就率麾下駐於此地,護住楊敢的親卷還不容易?
不然你當我為何如此大膽,敢予大陣之畔覬覦元澄與李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