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譏諷,李承志也不在意,“我還以為,太尉定是在關中或是六鎮見過此物……”
關中……六鎮?
高肇眼神一凝,急撲兩步,從箱中抓出了一把銅幣。
細瞅幾眼,臉色瞬間一白:“這分明是黃銅?”
見他如此,楊舒湊了過來,狐疑道:“可是有何說道?”
劉芳與元淵也是如此,皆是目光灼灼的盯著高肇。
怪的是,高肇就如凍住了一樣。
“還能有何說道?諸位以為李承志是得意望形,想讓我等看一看西海之富,卻不知他是想讓太后,想讓朝廷知道:西海即不缺兵,更不缺糧……”
愣了許久,他才悠聲道:“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既已暗謀自立,自然是先籌劃糧草,如先此才能招兵買馬。是以自你大敗南梁之後,太后又令老夫率兵抵禦柔然之時,我便授意時為軍司馬的元琛,並高猛、高植予北鎮、五州暗中籌糧。
哪曾想,竟是拿著財貨都買不到糧食?細問之下,才知近年來突有大批商隊來往於六鎮與關中,及柔然諸部,其中有漢有胡。若是胡商,便以牛馬牲畜、珍珠寶石換糧。若是漢商,則以絹帛、金銅之物兌之。價格更是優厚至極,硬生生將糧價抬高了三倍。
當時便有佞幸之輩,予老夫獻過此物,稱來自胡商,此物便是換糧得來。但天下皆知北鎮苦寒,無所產出,凡六鎮軍將、豪強,乃至兵卒、牧戶大都與柔然暗中通商,或是帛麻,或是糧草,或是刀弓,或是軍甲……
更有甚者,有膽大之輩更是將柔然的原鐵(粗鍊鐵礦石)、馬匹販運到青、兗等州,再運至南梁……是以得知那軍將乃是向柔然販糧所得,且念及一片孝心,是以並未歸究……
但壞了老夫大事,自是要尋個跟腳。但查來查去,胡商也罷,漢商也罷,竟皆有來歷去處?
老夫是征討元帥,非肅貪御史。且本就志在於此,自然不能大張旗鼓,自毀根基。百般思量,才誆騙元懌稱軍中糧草不濟,先哄他斷了六州與北地諸州往外販糧之道,又慫恿他寅支卯糧,從北地、六鎮強行徵糧。而後又授意元琛(高肇之婿)從中貪墨。
但十萬大軍陳於北鎮,每日所費何其巨也?且元懌本就與老夫不對付,防元琛就如防賊。元琛又是個膽小的,是以就如杯水車薪,與老夫所謀差之遠矣。而此事並非一蹴而就,老夫無計可施,只能徐徐圖之。
之後便是柔然退兵,老夫班師回朝,又巧施妙計,將元琛調往關中,以圖關中之糧
時戰時已罷,六鎮與北地卻已滿目瘡痍,餓殍遍地。是以朝廷必會運關中常平之糧救濟六鎮。關中更是風調雨順,產糧頗豐。當然,常平倉自是不敢動的,但令元琛徵糧之時順便籌購一些,更然易如反掌……
但誰想,至元琛往關中籌糧之時,關中的糧價比六鎮還要貴,竟然比市價足足翻了五倍?且只認金與銅,其餘如帛絹之類一概不認?
高肇鬆開手掌,露出裡面的銅幣:“元琛遣使報予我知,當時便帶來此物,稱這般足重十銖,通體金黃的銅幣,也只換糧一斤。而若是予關中換錢,此幣一枚可換漢五銖五錢。而此前糧價大致一錢一斤,豈不就是翻了五倍?
某當時也只以為予先帝時,高某得罪關中士族過甚,害的外婿也被老夫連累。當是本是要元琛另謀他路,再備糧草。但你蠱惑李韶,將元琛困於關中,最後兵敗被殺,是以此事再無音訊。
而我高氏,便徹底斷了糧草的來路……爾等又可知,至元澄至夏州勸降之時,凡我高肇以下,已是兩餐不繼,民間更是已有易子而食之象。若非如此,我焉能降的那般快?”
高肇稍一頓,又慘然笑道:“如此太后也罷,諸公也罷,乃至這祿祿世人,都以為我高肇窮兇極惡,喪心病狂,誓要反了這元魏天下。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後不過是為李氏做了嫁衣……”
聽高肇所言,幾人又驚又疑,又是鄙夷!
若如他所言,似是高氏只是小惡,李承志才為大惡:若非西海哄抬糧價,不致於高氏籌不到糧,自然也就不會拿元懌做伐,最終逼的五州百姓造反,最終使北地大亂。
若非是李承志,高肇就不會為了糧草,不得已圖謀六鎮,為北鎮大亂埋下禍根。
總之一句話,高肇千錯萬錯,都沒有李承志錯的多……
“胡言亂語,簡直是屁話!”
元淵氣急敗壞,怒聲罵道,“莫非是李承志將刀架在了你高肇有脖子上,逼的你高肇造反不成?”
高肇被嗆的無言以對,只是冷哼了一聲。
劉芳與楊舒也是默不作聲,二人的臉更是沉的如染了墨。
高肇說這麼多,本意只在於替李承志佐證,西海為何不缺糧!
所以元淵才會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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