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兵定然是要派的,失土也必然是試著要收復的。
但若說如太后所願,激伏連籌一雪前恥,領軍討伐河西,就有些想當然了。
伏連籌便是再蠢,也得思量思量:近十萬吐谷渾精騎、二十萬漢軍精銳,前後也就十餘日便潰的潰,敗的敗。他需領兵幾何,才能敵的過如此雄師?
擺明太后欲驅虎吞狼,想拿他當槍使,伏連籌焉能入彀?
劉芳沉吟良久,悠然嘆道:“智遠莫急,且耐心等上一等。若真能如願,李承志必有所應……”
元淵恭聲應諾,心中卻暗歎不止。
便是他再急,又於事何補?
不過是前幾日被劉芳一番推測亂了心智,連續幾日心神不寧,惶恐不安,夜裡一閉眼就夢到西海大軍勢不可當,不但佔了關中,更是長驅直入,攻克了洛京。
如今乍一聽祁連山南突現吐谷渾大軍,元淵便強行安慰自己,定是臨行前太后所言之良策已然施行,說不定自己與劉芳方至鎮夷,就會傳來喜訊。
但劉芳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元淵的心便止不住的往下沉。
心中愈見沉重,元淵也愈發急燥,卻偏偏無計可施,更不可能衝著劉芳發火。
憋了半天,他才急道:“若事不可為,又該如何?”
還能如何?
劉芳目光森然,語氣悠涼:“所謂盡人事,聽天命。若力有不逮,也非你我之過錯,無非就是一死殉國而已……”
元淵下意識的一愣,幾息後,又猛的一個激靈。
生死間有大恐怖,如元澄,先帝之時何等剛烈,如何壓都壓不服,堪稱寧死不屈。然新皇登基,太后稱制,元澄一朝便為二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該是更為忠烈才對?
然大禍臨頭之際,卻一反常態,竟也貪生怕死起來?
就如高肇所言,先帝時的元澄已是退無可退,失無可失,唯有身後之名爾,故而寧折不彎。而如今的元澄貴登臺鼎,為人臣之巔,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如何又舍的輕易去死?
比之未失勢之時的元澄,廣陽王一脈雖略遜一等,但也未差多少。且元淵才值而立之年,正是躊躇滿志,一展抱負之時,就更不願意死了。
心中惶惶不定,也就片刻,元淵竟是滿頭大汗。
“智遠……智遠?”
劉芳連喚數聲,他才猝然驚醒,斂了斂心神,故作鎮定道:“一日奔波,寺卿定已困頓,且夜也深了,請早些安歇!”
“也好!”
劉芳回了一聲,又起身將他送出帳外。
已值子時,正是月上柳梢之際。元淵拖著長長的影子,似是分外蕭索。
劉芳抬頭看了看天,心中五味雜陳。
他宦海浮沉,榮辱半生,豈能看不起元淵已生了怯意?
先有元澄,後有元淵,連宗室都如此,可見人心之浮動?
罷了,就如方才之言,無非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劉芳黯然一嘆,回了帳中……
……
就如這般,只在武威、張掖各停了一夜,中途再無耽擱。速度雖不快,但每日行足了十二個時辰,是以費時倒不多。
渡河後第八日,就已到了表是縣。
數千甲士迎在城下,只見旌旗林立,寒光閃爍。明知眼前盡是活生生的人,卻個個都如雕塑,紋絲不動。只見四野寂靜,鴉雀無聲,就只有旗幡拂過旗杆的沙沙之聲。
劉芳雖未統率過兵馬,但陪著元宏、元恪檢閱過的軍陣卻見過不少,且盡是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