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肇放下兵書,似是頗為躊躇的嘆了一聲:“懷德,可是見過任城王了?”
若非有你授意,老夫莫說見元澄,定然連朝廷招撫、元澄入城的風聲都聽不到一絲,是以何必明知故問?
二人是敵非友,李始良也懶的與他虛於委蛇,冷冷一哼:“算是遂了太尉所願,敢問太尉此舉用意何在?”
有其子必有其父,倒是挺警覺?
“老夫能有什麼用意?”
高肇幽幽嘆道,“只是素來敬佩懷德睿智,又知元澄必然會予你陳說利害,招撫承志,是以便想問問,朝廷給承志許了多少好處,也好有個比較!”
李始賢心中一沉:這老賊果真已然意動?
不過也是奇了:元澄話裡話外都透著要西行招降承志之意,卻對會許何等好處隻字未提?
心中暗忖,又聽高肇笑道:“事已至此,懷德又何必諱謨如深?也罷,事無不對人言:朝廷賜我為夏王,封地便為夏州,其下凡高氏子弟、投附之臣各有封賞,候伯之爵不等,均可世襲罔替。另賜我高氏免死鐵契,非謀逆可免子孫十死……想來予承志賜封,必然不會低於此例……”
李始賢悚然一驚,喝進去的酒盡皆化做了冷汗。
不會低個鳥毛?
這豈不是分疆裂土,國中之國?
舉大魏一朝,也就太武帝之時為牽制吐谷渾,獨留宕昌梁氏(今甘肅隴南)未伐,賜其為國中之國,只此一家,再無此例。
且宕昌於前晉永嘉(公元307年)之初就已建國,那時的拓跋氏還在白山黑水之間茹毛飲血。梁氏之所以歸附,也是見太武帝以雷霆之勢收服河西,再不歸附就有滅國之威,不得已而為之。
是以即便彰顯千金賣馬骨之意,這個王也封的千值萬值。萬萬不能予此時相提並論。
況且但凡開此先河,豈不是人人都能造反,人人都可封王,這元魏之天下怕是永無安寧之日?
朝廷莫非是失心瘋了?
反過來再看,條件如此段厚,用李承志的話說:高肇除非是腦子被驢踢了才不會答應。
那李承志呢,若是也封以異姓王,且可擁一州之地、強兵數萬,是不是也會心動?
李始賢便是城府再深,也被驚的愕然失神。高肇見狀暗喜不已,大呼果然。
朝廷對高氏的條件苛之又苛,對李承志的封賞卻使人嫉妒的眼珠子都紅了,但凡走露一絲風聲,高肇麾下十有五六能就地兵變。
故爾高肇早就料定,元澄絕不敢走漏半絲風聲。
但既遇李始賢,元澄定然會禮賢下士,以示親近,更會表露招撫河西之意。
如此以來,就給了高肇可趁之機。
他謂然一嘆:“老夫自視甚高,自以為有大氣運,卻不想承志洪福齊天,有如天助,不知勝老夫多少籌?
朝廷此次招撫,無非便是兩桃三士之計,欲待價而沽。而老夫左右思量,以為高氏既無竊國之氣運,更無稱皇霸世之能,更怕過猶不及,最後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是以不如見好就收。
而我若一降,承志必為眾失之敵,怕是獨木難支,十有八九會如老夫一般,與朝廷罷兵講和……如此一來,我翁婿二人豈不是又要同殿為臣?
以往種種,皆是局勢所逼、因緣際會,已無須再論對錯。但承志為我高氏之婿,高李兩家已姻親卻是事實。以是老夫不忍,也不願元澄拿你父子挾迫承志,故而決定:趁罷兵繳械之前,將你父子放歸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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