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中途晴了兩次,但雪太大,化雪的速度根本及不上下雪的速度。
就如這般,又是十幾日便過去了。
好不容易等雪化了個七七八八,已能大展拳腳之時,李松卻不得不先禮後兵。
道中方能行的了車,原野中剛能馳的了馬,李松領甲騎三營,護著崔光與魏子建往三十里外的元鷙大營。
已晴了好幾日,日頭頗暖。崔光不耐車中的煙薰味,主動要了一匹馬,與車外的李松並肩而行。
應是早就打問過,他盯著李松問道:“爾姓李名松,原為李氏祖宅主事,曾替那李始賢任過黨長,老夫說的可對?”
李松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這老倌兒是何意思,莫不是暗諷我李松名不見經傳,無名小卒一個?
但崔光乃當世大儒,舉世聞名,連郎君都對他讚不絕口,便是被他譏諷幾句,又傷不了一塊皮,與他置氣做甚?
李松皮笑肉不笑的擠了擠臉上的橫肉:“正是李某,不知尚書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
崔光目光灼灼,眼中精光閃爍,“李承志平定沃野之時,便是你率五千李氏部曲助戰,只兩旬之內,便使偌大的杜侖部雞犬不留,使頭曼城灰飛煙滅?”
李松稍一思量,坦然道:“尚書何必明知故問?前些時日牧部往南遷徙之時,尚書也曾親眼目睹,凡杜侖部歸附之老弱、婦孺,如今已皆為我西海子民,與漢民一視同仁,故而何來的雞犬不留之說?”
老夫問的是這個麼?
老夫問的是你當時是否真只率部曲五千?
心中暗罵不已,但崔光也算是得到了答案:真的就只有五千……
而杜侖部控弦之士足四五萬,李松也才用了兩旬不到。如今他兵精良廣,火器無數,元鷙兵力堪堪兩萬,就更不是他的對手了。
李承志故意躲著自己不見面,而是先送他來此見元鷙,其意不言自喻:元鷙若不降,就莫怪他心恨手辣,不顧同僚之意。
這小賊擺明是看中了元鷙這員猛將,起了惜才之心。
他求才若渴,待元鷙都如此,那自己呢?
此番怕也是羊入虎口,有來無回……
怪只怪元鷙來的不是時候,你倒是再晚上十日半月,待老夫見過那小賊,出了河西地界啊?
心中暗罵不止,崔光臉上卻是笑眯眯,“久聞李將軍大名,果真不凡……還有一惑,請教將軍:老夫聽李承志提過,他方至總角之年,因受驚嚇而成痴兒,鎖至莊中一困便是九年。
是李主事護恃左右,悉心照看,直至他開智之後,是以對他知之甚深……老夫一時好奇,想問問李主事,李承志年幼時,與尋常稚子可有不同之處?”
李松滿臉古怪。
那時的郎君就是一個不知飢飽的傻子,怕是一輩子都不願被提及。這老倌兒倒好,哪裡有疤就往哪裡揭?
再者這種事又有什麼可好奇的?
李松犯著疑,不卑不亢的回道:“身為僕臣,焉敢論主上是非?尚書莫要害我……”
崔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往車裡一指,“若是換做魏少卿問你,你又答是不答?”
莫說是魏少卿,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莫想從爺爺口中聽到有關郎君的半個“不”字。
李松皮笑肉不笑的哈哈一聲:“便是家主當面,李某也是無可奉告,尚書還是莫要費口舌了……”
“哦,李主事倒是忠心耿耿?”
隨口敷衍一句,崔光卻住了口,不再問了。臉色笑容盡失,似是在生悶氣一般。
李松詫異的看了他兩眼:這老頭說話怎有頭沒尾的?
聽到身側低咳一聲,他下意識的一回頭,看到魏子建正給他使著顏色。
李松福至心靈:這老狐狸果真在套話?
郎君早有交待:非火器之外,崔光問什麼,你照實說就是,他問的越多越好……
那你倒是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