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羅鑑難以斷定,這李亮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其餘不論,鎮軍是傍山立陣,居高臨下。且有近萬車、騎。他就不怕自己孤注一擲,甫一接戰就號令全軍衝陣?
羅鑑至少有七成把握,若是山後甲騎盡出,只憑從上而下的慣性,也能將敵陣衝潰一半。
若說李亮未識破他的誘敵之計,那絕然不可能:若非伏有奇兵,何人能蠢到將軍陣立在山腳之下?
若如此,要麼是李亮勝券在握,以為此戰十拿十穩,是以根本未將自己放在眼裡。
但也說不準是他將計就計,明明手中兵少,外強中乾,卻反其道而行,以為自己忌那火器,此舉只是在虛張聲勢,混淆視聽?
但不論如何,今日定是要打過一場的,至少要探明來敵之虛實,知道李亮兵力幾何,是否如比干城中的守軍一般,那火器多到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唯有如此,羅鑑才能決定下一步的動向。
再者他於七日前猝然得知西海來馳之際,就已派快馬自南床山北往西而去,至多再有兩三日,就能探知居延湖之虛實,知道元鷙是否信守誠諾,已率敦煌鎮軍兵指西海……
三里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且居高臨下,羅鑑已然能大致看清西海前軍之陣形。
兩翼為騎,中為步卒,似是中規中距。
但若細看,卻又與尋常軍陣迥然有異。
就如此時之西海中陣,雖為步陣,軍卒並未乘馬,但陣中卻有不少騾馬?
羅鑑自認不會看錯,絕對是騾馬,並非戰馬。只因馬身矮小,且馬背上還馱有事物。
再一細瞅,其後跟有不少車駕,雖看不清車中所載何物,但非石炮,也更未見兵卒於陣前架立,羅鑑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他所忌者,莫過於那響如暴雷,中者非死便殘,且無全屍的天雷。
是以他才李代桃僵,令尉剛急徵民夫扮做兵卒,又擺了一座疏陣。
目的便在於避重就輕,以民夫誘敵之火器,而後突出騎兵,攻敵軍之兩翼。
若是計策未能得逞,至少也能少死些兵卒,多耗費一些敵軍的火器。
但不見敵陣中有炮車,羅鑑又犯了疑:此物他已然見識過,甚是笨重,只憑人力也就拋至十數二十丈。是以若無炮車,是否表明李亮此次出軍並未備有此物,或是有也不多?
但這數百騾馬立於陣中又是何故,馬背所負之物又不何用?
猜疑間,又有斥候回陣秉報:
“秉都督,敵陣寬約一里,厚也近有一里。其中車、騎參半,且陣形稀疏,故而佔地甚廣,但甲兵並無多少!”
“並無多少?若依你之見,又該有幾何?”
羅平稍一頓,不確定的說道:“近萬之數該是有的!”
羅鑑雙眼微縮,近乎眯成了一條縫。
羅平說的輕巧?
在陣前就足有上萬兵,且不為甲騎,就為車陣,且盡為甲卒,那予二十餘里外的西海大營之中呢?
李亮再是無名小卒,再是不知兵,也不可能大軍盡出,而不留有足夠兵力駐守大營。
如此一來,尉剛前幾時所斷竟是大差不差,李亮此次領軍至少也有兩萬以上……
心中彷彿壓了塊石頭,羅鑑愈發沉重:西海何來如此多的兵?
正自驚疑不定,又聽遠處隱約傳來脆響,羅鑑雙目微凝,定神望去。
看的不是太真切,只知敵軍步卒正從騾馬背上搬卸物事。並有兵卒似是舉著鐵錘,在往地中打樁。
這是做何?
7017k